微笑路西法
作者:唯其 | 分类:现言 | 字数:2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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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Chapter 42 重逢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手礼仪地搭上Justin的胳膊, 纪然大方地面对摄像机镜头。记者们争相把话筒伸到他们眼前,提问声和镁光灯此起彼伏。
“请问旗太太今天为什么没有跟旗先生一起出席呢?”
纪然微笑着举起左手。无名指上空荡荡的。“我们已经离婚了。”
片刻的鸦雀无声之后,追问四起:“请问离婚的理由是什么?”
纪然轻笑。“性格不合。”
“请问你知道丽碧的存在吗?旗先生今天带她出席婚礼。不知道你对她怎么看?”
丽碧?有印象的名字。Justin做的旗翌晨情史特辑里见过。她是待在他身边时间最长的女人、他美国公司的技术总监、对他来说是左膀右臂不可或缺的存在。掩下心头涩意, 纪然浅浅地勾了下唇角。“我没见过她。不好评价。”
见她打起太极不愿正面回答, 记者们立刻转移了话题。“请问你和贾少携手出现, 是不是暗示着什么?你们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纪然轻笑摇头。“我们只是朋友, 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Justin闻言胸口微苦, 却是无从辩驳。且不说她真的只把他当成朋友,就算她对他有那么一点情,他又能怎么样呢?他过得了爷爷那一关吗?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伸手挡开话筒和摄像机。“我们要进去了。”
踏进酒店华丽的水晶门,将记者牢牢隔绝在身后, 纪然稍稍喘了口气, 不安地看向Justin。“你看我的妆花了吗?”
Justin左右端详片刻, 微笑说:“很完美。不过,你确定你撑得住?”
纪然轻笑一声, 点了点头。“没关系。几句话而已。说完就走。”
Justin不好再劝,只能将邀请卡递到侍者手上,领她步入会场。俩人的携手出现,自然引起宾客里一阵不小的骚动。眼尖的立时发现,旗太太轻轻缕着发梢的左手上, 那枚恩爱大钻戒已经消失不见了。再想起前一刻旗家太子爷带着别的女人出现在婚礼现场, 宾客们在窃窃私语中已然明白, 他们夫妻俩互不避忌地各携新欢出现在同一个场合, 恐怕是早就已经掰了。
旗翌晨站在人群之后, 冷眼注视着她光秃秃的无名指和唇畔那娇人的笑容,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到背后, 悄悄取下左手上的钻戒。丽碧斜眼看着他的小动作,脸上升起一丝玩味的笑意。趁着旗太太的视线落在他们方位的时候,她窃笑着扳过旗翌晨的脸,将红唇凑了上去。
旗翌晨微怔,眼尾余光瞥见她的视线正落在他们身上。薄唇微挑,他就势揽过丽碧纤细的腰肢,紧紧搂进怀里亲热起来。
清家的婚礼异常高调,所以当天半岛酒店的会场容纳了近千名宾客。茫茫人海里,视线穿过无数的身影,第一眼看到的那个人,意味着什么?纪然垂下长长的眼睫,剪辑掉眼前刺目的画面,再抬眼,已看向别处,神色如常。唯有左腰传来的清晰刺痛,低低缓缓地诉说着什么。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所以,要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可以继续去飞。
殊不知,心思的转环之间,身前早有一人,痴痴地凝望着她,相思已烧透骨髓。
清纯无邪的短发,温暖的米色棉质长裙,淡素干净的妆容。那是他最喜欢的感觉。她知道。唇角染上些许笑意,周梓笙望着她坚定地握紧手心。他很快,就可以接她回来了,回他的身边,回他们的家。
终将目光落向他,准备好的微笑却慢慢幻化成飘渺的浮云,令人琢磨不透。她淡淡地凝眉,静静地注视着他。两年不见,依旧是那般温润的面庞,如同和田暖玉一般的浑然天成;眸子深如秋水,剪着辉光,映着她微笑的样子,一片苍茫。曾经,那是她隐约觉着危险,却想要去相信的永远。
唇角微微用力,脸上笑意渐深,她熟稔地热络一声:“恭喜啊。” Justin立刻也跟了一句,以示礼貌。
周梓笙只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的人儿,胸口处募地翻腾起经年累积的许多言语,想要将她搂进怀中,一字一句地说给她听。可是,新郎只能是温文如玉地笑着,轻声回一句。“谢谢。”
清筱穿着喜红色滚金边的传统礼服,紧紧依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地冷冷警惕着眼前的威胁。——善者不来,来者,必不善。
纪然微笑地看着他。曾经那么亲近的人,而今却说着如此疏远的对白。如果执意要理个清楚,那么,究竟是谁亏欠了谁?“对不起。”
周梓笙愕然。没等他回过神,第二句话已出。轻轻地,淡淡地,却是硬生生如利剑般斩断了什么情分。“谢谢。”
言语是微薄的力量,而于她,只能那样卑微地去偿还和告别。因为拖着伤痛,始终都无法痊愈。唯有斩断腐旧的残肢,她才可以更快地前行,哪怕是流得一地鲜血。
她知道他会懂,因为他是最熟悉和了解她的人,所以她可以不必做任何解释,转身离开。自此,纪然和周梓笙这两个名字,永远不再是燕华校园里让人艳羡的金童玉女,不再是如同连体婴般紧实密切的存在,甚至不是可以再开始一段故事的谁和谁。他和她之间真正的句点,由她亲笔画下,迟到的完美落幕。——鼻尖,依旧能嗅到他离开的那天,柔风轻暖的干净味道。今天,换她用背影对他。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周梓笙觉得他信念的世界轰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以前他总笑话她是冷血动物,她每次都不以为然地说因为她还不起嘛,所以就只好用谢谢代替啊;因为她补偿不了,所以就只能说对不起嘛。他问那为什么她不对他说,她就会安静下来,用一种很轻的语调说她只想欠他一个人。
抓紧手心,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感觉不到痛。她现在……已经不再想欠他了吗?半晌之后,他慢慢地松开手,微笑。——她欠他的,早已算不清还不起。迟早,他会将那些相思成灰的煎熬,一寸一寸地都收回来,筑成一座荆棘的古堡,将她关在里面一辈子,永不得逃脱。
踏出喜宴会场,沉重的木门关上了喜庆的喧嚣,纪然脚下一软,身子朝一侧歪去。Justin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骂道:“叫你不要来你偏要来。发烧还逞什么强?!”
纪然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故作轻松地微笑。“淋了点小雨而已。没事。”
闻言Justin气恼地瞪着她,手上动作倒是小心,扶起她朝车库走去,边走边骂:“还逞强!你想烧成肺炎啊?!跟我去医院打吊瓶!”
纪然固执地摇头,看着远方的双目有些失神。“不去。我有点累了。想回家。”
Justin沉默地望着她。生病可以打针吃药输液手术,那心病呢?“我们回家。”
将她载到她家楼下,Justin执意要送她上楼。纪然执拗不过,只好让他跟了上来。开门,扔了钥匙,她往沙发上一靠,身子里仅存的一点力气就全都飘散开来,连精神都无力聚拢。浑身上下只有一种痛感,仿佛身体被剥离了一部分,在风中敞着大片的血红伤口,刮得生疼生疼。
Justin径自跑到厨房,找了一个塑胶袋,利索地装进些冰块,再拿条毛巾裹好,做成一个冰敷包搁到她额头。“去床上睡吧。沙发上哪能睡得好?”
纪然微微张了张眼,轻声说:“谢谢。” 拿下冰敷包,她起身朝卧室走去。忽然响起急促的门铃声。她有些疑惑地站住脚步。柳青是有钥匙的,会是谁来了?
“我去开门。你去休息吧。” Justin走上前,拉开了门锁。
旗翌晨站在门外,背着走廊的灯光,脸色有些昏暗,僵硬的面部线条看起来似刀削过一般冷峻,直直地盯着屋内的两人。
纪然愣在卧房门口,看不透他脸上的神情。为什么会来?不是和丽碧在一起了吗?不是说过,不会再见她了吗?霎时,左腰的伤口更加厉害地抽搐起来,疤痕下似乎有什么情绪涨得极满极满,想要冲破皮肤奔腾而出,她痛到一身冷汗。
Justin看着眼前的男人,挑衅地哼了声。“不继续抱你的温香软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旗翌晨无视他的存在,直接推门进来。半眯的双眸里隐满怒意,定定落在她身上。“你勾引人的手段倒是娴熟得很啊。这么快就把别的男人带回家里了?那你有没有告诉他,那一夜,我们在这里有多么的快乐?你在床上伺候他的所有技巧,都是我亲手教会你的?”
手里的冰敷包啪地摔落在地上,纪然怔怔地望着他。他以为她要和Justin上*床?红唇轻抿,她挖出身体里残余的最后一丝力气道:“托你的福,我伺候得他很满意。没有谢谢你真是不好意思。”
旗翌晨冷眼看着散落的那些冰块,骤然捏住她的下巴,眸子里青光乍现。“用冰块?你还真是变着花样儿地讨他开心呢。他给你多少钱?比五千万多?” 手上力道持续加重,似乎想将她捏碎揉烂一般,他薄唇微抿,吐字如冰。“怎么可能呢?一只被穿过的破*鞋,不会值得了那么高的价钱。” 扭头看向Justin,他冷笑。“你的品味什么时候降得那么低了?连我用过的东西都要?”
纪然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下巴传来的疼痛远不及胸口处的刺痛。想要挣扎脱离他的钳制,手上却使不出力气。她只能无力地被他抓着,像一个轻飘飘的布偶。呼吸渐重,眼前的脸,开始有点模糊。
“你他*妈*的疯了你?!她发烧了你还刺激她?想害死她啊!” 响起谁的咆哮声,跟着桎梏住她的手唰地松开了。旗翌晨惊慌失措地抚上她的前额。火一般烫。原来那冰块,竟是退烧用的?“去床上躺好。我再去拿点冰。” 他立即转身奔向厨房。
Justin一语不发地望着旗翌晨匆忙的背影,没留神间听见砰的关门声,扭头。纪然已经转身进了卧室。
旗翌晨取了冰块回来,发现卧室门已经关上。伸手扭动门锁,纹丝不动。沉默片刻,他轻轻在门上敲了两下,柔声道:“纪然。给我开一下门。”
Justin轻笑着坐到沙发里,悠哉道:“她要是想让你进去,就不会锁门了。”
旗翌晨回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在发烧?!”
Justin受了天大委屈般地白了他一眼。“您倒是要让我有机会说呀?!”
旗翌晨心头一窒。要不是看着他们一起上楼,被自己幻想的画面逼迫得失去理智,他早该发现,她的脸色比平常要苍白,身子比平常更虚弱。该死的他本来早该发现的!可是他没有!他在故意说着那些尖刻鄙薄的字句,让她伤上加伤雪上加霜!
想到她那受伤的表情,他后悔得如同把心扔进洗衣机里绞过百八十遍一般,皱做一团痛做一团。顾不上被笑话,他定定站在门前,柔声细语地对着里面道:“我知道你听得见我。……对不起。是我气昏了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不该那么说你。我以后不会了。你开门让我进去好吗?”
Justin诧异地看着他,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有点想哭,却眼眶干涩,只是在胸口高悬着的那颗心,竟然奇迹般地落下地来,支离破碎的酸楚中带着一点安稳、一丝成全。他轻叹口气,缓缓起身。“好好看着她。我先走了。”
Justin离开后不久,柳青抱着好几袋超市战利品艰难地开门进来,望见站在卧室门口的旗翌晨,脸上笑容一僵。“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呢?”
旗翌晨盯着紧闭的房门,眉峰紧蹙。无论他怎么解释,她就是没有任何反应。“她把自己锁在里面了。”
柳青进厨房放了东西,快步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是我。你没事吧?把门打开好吗?我给你拿药来了。”
悄然无声。柳青皱了皱眉,加重了敲门的力道。“纪然?我知道你听得到。你把自己关起来,病是不会好的。开门吃药好吗?”
依旧安静如常。柳青的心直直往下沉,掏出兜里的钥匙,找到其中一把插进锁眼,却并不扭动,沉声道:“你再不开门,我就自己开门进来了。”
屋内忽然传出一声巨响,跟着是纪然声嘶力竭的尖叫。“不要!不要开门!你让他走!快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听见响声,柳青知道情况不妙,犹豫了一下是现在开门冲进去还是把他赶走。旗翌晨逮住她的空隙,猛地一把抓住钥匙,直接转开门锁冲了进去,却被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震得立在当场,无法动弹。
她虚弱地倒在地上,身上只穿着黑色内*衣裤,左腰的伤口被硬生生划开了,殷红的鲜血四溢在雪白的肌肤上,血珠顺着大腿往下蜿蜒,直流至脚踝,看起来如同在黑白映画中绽放的一只血色玫瑰,异样妖冶诡异。
柳青冲过去抓起床单裹在她身上,嘴里不停地埋怨道:“你怎么又干这种事?!你怎么可以又干这种事?!”
旗翌晨回过神来,脸色已经铁青。快步上前,将她从地上和着床单一把抱起来,转身朝外疾走,眸子里恨意几欲失控。
纪然在他怀里使劲挣扎,不断地喊叫。“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去医院!不能去!”
旗翌晨脚步不停,低头看她。眼里,深沉的海面上刮起滔天怒意。“不去医院?难道你想死吗?!”
纪然见他不停,急得抽出手来,掌心的匕首,刀刃上沾着丝丝猩红。唰地贴上他的颈部动脉,她红着眼威胁:“快点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