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传
作者:辛琴 | 分类:历史 | 字数:43.7万
本书由零点看书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一百章 意外得来的身世
慕洵出来的时候,秦远已经走了。
慕洵看林竺衣着并不厚实,坐在清池边吹冷风,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暖和带着体温的大衣从背后像个怀抱一样围过来,林竺顺势就伸手搂住他的腰身,躲进他怀里。
他衣上有清淡的兰草香,令她十分舒心。
还不太习惯她的主动,慕洵愣了下,又笑了,伸手也将她抱住。
林竺埋在他怀里,闷声问:“师父单独留下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跟你聊昌陵如今的局势?”
慕洵颜色不改,顺着她的话骗她说:“师父是因为要离开了,才问我对昌陵的形势有没有把握。”说着又道:“师父怕过两天就会回雪峪山,你留下来多陪陪他。”
“昂?”林竺意外地抬起头看他,师父要离开她并不意外,师父不属于昌陵早晚都会走,她意外的是慕洵说的是“你留下”而不是“我们留下”。她问道:“我留下来陪他,那你呢?你不跟我一块儿留下?”
慕洵浅淡道:“我有事要处理,住在清池台会有诸多不便。”
“那不是看不到你了?”
“晚上我都过来陪你吃饭。”
“那今晚先住这,明天开始算,这样明天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顿早饭。”
“今天不行,有件急事要去做。”
她不高兴,抱着他不撒手,哼哼唧唧在他怀里噌。他看她像只小赖猫似的,噌得他气血沸腾,胸膛一滩柔软,他有些受不了,抬起她的头道:“别闹,否则......”他捧着她娇嫩明晰的脸,忍了一忍,轻说道:“否则,夫人可还记得,大婚当夜你逃跑了,留为夫守了一夜空房?”
林竺闻言,脸颊染红,颜色格外好看,立即放开他,侧了半边身去,挥手说:“你走吧,赶紧走!”
慕洵低声笑了笑,带着晁靖离去。
夜入三更,繁星不见,皎月当空,如霜似雪,院子里洁白一片。
夜风虽冷,冬夜的景色却还不错。清修盘腿坐在清潭旁的凉亭里,望着天上的月亮,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林竺走过去,在他身旁也跟着席地而坐,他侧身看她,忽然问道:“有酒吗?陪老子喝几口。”
林竺扬手让苏眉去取两壶酒来,再回头来问:“稀奇啊,您不是向来讨厌我喝酒,怎么主动找我要酒喝?”
酒取了来,清修开了一壶,喝过一口后,咂咂嘴才回她说:“老子不是讨厌你喝酒,是讨厌你整天就只知道惦记着酒窖里的那几十坛子酒!老子统共就那点,被你惦记得都没剩下两坛了!老子自己还要喝呢!”
“小气鬼!喝没了您再酿不就行了!”林竺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转又笑嘻嘻地问:“师父既然不讨厌我喝酒,那将酿酒的方子告诉我可好,不然雪峪山那么远,我以后要是馋您的‘醉梦生’,可就喝不到了,如果我有了酒方子,我就能自己酿了来喝。”
“那方子......”清修顿了会,摇头:“不记得了。”
“您敷衍我是不是,您自己的酒方子,怎么会轻易忘记?”
“那方子是你娘的,不是老子的,酒窖里剩的那些酒也都是你娘酿的,不是老子酿的。”
林竺惊讶,有了兴致:“我娘酿的酒,我娘也很喜欢喝酒吗?”
“你娘不喜欢喝酒。”
“那她怎么会酿酒?”
清修喝了口酒,望了望云天之外的皓月,回头来觑她:“酿酒算什么,你娘什么都会,比你个臭丫头聪明多了!”
一言不合就挨了师父的损,林竺又撇了撇嘴。
跟着喝了几口温酒后,想到难得和师父一块儿喝酒、月下聊天,她又兴致勃勃地去问:“师父,您跟我说说我娘呗,她走的时候我太小,这么些年有关我娘的事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可别人知道的都跟传说似的,而我爹又不是太愿意跟我提起娘,那您跟我讲讲?”
清修望着她,她笑着道:“比如说,我爹是怎么和我娘认识的,是不是有段值得人艳羡的好故事?”
清修很不屑的轻哼了一声:“他们能有什么好故事,你那将军爹爹是薛府的大公子,每年年底都会到昌陵参加皇帝老儿的群玉宴,你娘是先皇太后封的公主,自然而然就能见到他,一点都不值得讲!”
林竺略感失望,又歪过脑袋去问:“那您呢,我爹和我娘能认识不出奇,当年您可是雪峪门的门主继续人,我娘是皇族的公主,雪峪门和皇族素来不交好,您老人家是怎么跟我娘认识的?”
清修半响不说话,望着月亮,似在回忆,很久才拍了拍酒坛,悠悠道:“我能跟你娘认识,因为这酒。”
“酒?”
“我年轻的时候不着家,天南海北四处游玩,去南海里盗珍珠,去北山上和人熊打架,去皇宫里盗酒喝。那天我盗了酒,寻了块屋顶坐着喝,喝多了就势躺下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有人声,我就醒来了,迷迷糊糊地翻个身,从屋顶上滚了下去,直接砸到了你娘面前。”
林竺扑哧笑出了声,简直能看到师父抱着酒坛滚下屋顶的醉汉模样。
清修似想到当年的风华岁月有些感慨,也笑了:“当时,你娘身边的几个丫头都吓坏了,怕我坏了你娘的名节,着急忙慌地去关院门,怕我是个坏人,抄着家伙挡你娘面前,腿肚子都在打颤,还哆哆嗦嗦警告我不要乱来。”
“那我娘呢?她什么反应?”林竺好奇问。
“你娘啊,”清修喝酒,很轻地笑了笑:“她就蹲下来看着我,低低笑问我:需要给你煮碗醒酒茶吗?”
“没想到啊,十五年前我娘领兵救昌陵、平七王乱,天下人都说她是女中英豪,我还以为我娘是彪悍霸道的性子,原来这么温柔。”说到此,眼珠子一转,她转问道:“我娘既是这样温柔的人,十五年前怎么会有勇气独领兵将、以身成仁?十五年前那桩皇权变动的动乱,究竟是怎么回事,师父也给我说说呗?”
清修立即吹胡子瞪眼地觑着她:“不想喝酒,就给老子滚回去睡觉!”
奸计毫不留情面地被揭穿,林竺赶紧笑嘻嘻地去抱他的手臂,靠着撒娇:“想喝想喝,徒儿不问就是了。”
月色纯如洗,凉风温酒,靠着师父的肩膀喝到不知何时睡去,醒过来时已近第二日的午时。
苏眉叫仆人端来清水伺候她洗漱,闲话与她说起道:“小姐,今儿田姜姐姐的娘回来了。”
林竺奇怪:“田姜的父母都在六年前皇帝的那场废储算计中双亡,她哪儿来的娘?”
苏眉将沾水的帕子递过去,详细说道:“我也是去前院看到,听云茴说的,田姜姐姐的娘在六年前受过重伤,后来一直昏睡不醒,几个月前,也就是小姐您刚嫁给姑爷的时候,姑爷假借小姐您的名义,送田姜姐姐的娘到雪峪山找老门主看病。云茴说老门主开的药方很是神奇,睡了六年的人只短短几个月就醒过来了。田姜姐姐的娘醒来后,急着要回来,云茴就先陪着回来了,留了蝴蝶在雪峪山照顾小世子。”
林竺笑道:“劫后仍能归来,这倒是一件值得十分庆贺的事情。”
苏眉接回擦过脸的帕子递还给婢女,扶着林竺到梳妆台前,又接过婢女递上的木梳给她梳发,叹气道:“田姜姐姐是很高兴,不过也有不好,可能是睡了六年的缘故,田姜姐姐的娘好多事情都记得稀里糊涂,有些还忘记了,我在场的时候,田姜姐姐的娘正吵着要进宫去看翾妃娘娘。她不知道翾妃娘娘在六年前就已经过了,也不知道田姜姐姐的爹也早去世了,田姜姐姐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怕她受到刺激出什么岔子再昏睡过去。”
林竺欣喜的神情一滞。
收拾停当后,林竺带着苏眉去前院看望田姜的母亲——云绢。
今日阳光很好,没有风,冬日阴冷的感觉被和煦温暖取代,刚踏进田姜的院子就见院里坐着一位水蓝色藕叶棉服的女子,看上去还十分年轻,容貌和田姜十分相似,只是眉目比田姜更多了几分柔,就像三月细细的风,漫道自开的花,晨间叶瓣上的雨露,温如春水,令整院的冬日景象都为之暗然。
林竺走过去,院里陪着的几个婢女忙请安,林竺让其他人都退下,正要以晚辈之礼跟云绢问好,自她踏进院里就一直盯着她在看的云绢却先出了声:“我应该认得你。”
云绢站起了身,轻轻牵过她的手拉到身侧,温柔地盯着她,感慨说:“时间过的真是快,当年陪着小姐认识公主和公子,那时我们在一起玩,也都只有你这般大,没想到时光一晃,公主和公子的女儿都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你们都长大了,我们也都老了。”
林竺笑着说:“绢姨看着一点都不老。”
“老了老了,”云绢亲妮地拍她的手,转话就问:“你许亲了没有?”
田姜扶开云绢,温声说道:“娘,我刚才不是跟您解释过,殿下已经成亲娶妻了,我们现在是跟着殿下住在殿下的府里,您没听我们称呼王妃吗?这就是殿下的王妃。”
“王妃?”云绢糊涂,愠训道:“既是和殿下成了亲就该称呼太子妃,怎地能称王妃,你们又乱规矩了。”
田姜忽然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实在不忍心告诉娘,六年前殿下被废黜了,翾妃娘娘死了,爹也死了,很多熟识的朋友都被埋在那件事变里,再没有谁能够幸运地苏醒过来。
“绢姨,我们坐着说话吧,”林竺打破尴尬,笑着去扶云绢坐到桌旁,转开六年前的话题说:“绢姨,我娘过世早,我爹又很忙,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我都没听过,要不您跟我讲讲吧,我想知道我娘和我爹当年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相爱的。”
云绢很喜欢她,一直拉着她的手,温柔地笑着说:“他们如何认识的,我就不知道了,那远在我们相识之前,不过我陪着小姐认识他们的时候,公主倒还没答应你爹,你爹还正追着公主呢,可有趣了。那个时候,公主嫌弃他痞里痞气没一点正经样儿,堂堂的雪峪公子,脾性偏生得像个没人管的野浪子,不过我们都知道,公主嘴上虽然骂,心里却喜欢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