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寒多余问，看到二哥坚定的眼神就知道，他想，非常想。

她甚至觉得二哥已经悄悄报了名，是来探她口风。

“幺妹，哥哥一直记得你的话，”程小满顾左右而言他：“你说过我有这个天赋，是能成为大将军的人。”

程小满反手关门，接下来的话，他怕被娘亲听见。

“哥哥知道如果我离家，这一走不知要多久，你们身边但凡有点事，连个能保护你们的男人都没有，可是，我真的很想成为像天贵大将军那样的人。”

“天贵大将军。”程小寒喃喃道。

她知道二哥为什么这样迫不及待地要去参军，甚至不惜早作打算将牙牌填成虚岁，就为了符合招兵的年龄。

程小寒示意二哥坐，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程小满接着茶，豪气地一口闷。

“哥哥，真是……”与大哥不同，不适宜风雅一挂。

她笑，程小满也笑，只是笑得心虚。

“真是什么？”程小满体格虽健壮，个头儿也快一米八，可脸上仍是少年人的神色。

程小寒摇头，她明白二哥想要保家卫国的心：

“因为爹爹早年曾参军，与娘亲聚少离多，后来又不知为何人间蒸发，不知去向，所以娘亲一直对从军这条路有阴影，哥哥是想让我当说客吧？”

程小满点头，程小寒又道：“哥哥已经报名了。”

她不是疑问的语气，是肯定。

“你，你怎么知道？”

程小满古铜色的肤色染上红晕：“幺妹，对不起，这是个好机会，我不想错过。”

程小满咬着嘴唇下定决心似的道：

“听说最近西北边境战事又起，天贵大将军的部队已经出发，不日将会路过定州，我想到他的军队里当兵，虽然难度很大，大将军手下的兵，都是精锐，可我……”

程小寒看着他，理解他的着急。

这是他距离偶像最近的一次，肯定不想错过机会。

“我看着哥哥不论骑射还是刀枪剑戟倒是都很厉害，虽然不知道大将军的选人的标准，但大可以一试。”

听她这样说，程小满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幺妹，你的意思是愿意替我安抚娘亲？”

程小寒没说话，只淡淡地笑了。

有些话不必明说，自有兄妹间的默契。

虽然大家都知道，二哥要参军，还私自报名，娘亲知道了肯定会反对和伤心。

但程小寒同样不忍心因为爹爹的过往就扼杀掉一个好男儿志在四方的报国之心。

程小寒只在心里道：哥哥放心飞，幺妹勇敢追，安抚娘亲的事，就交给我和时间吧。

——

接下来的几天，程小寒一直在寻找机会试图和娘亲提起哥哥的事儿。

但每次，只要她提，就会被打断。

柳明霞似乎也知道军队在招兵，所以一连几天守着他们兄妹俩，哪也没去，生怕一个不留神人就跑了。

而程小满也很乖，从未有过的勤快。

不练骑射，不练兵器，甚至不早起打拳，每天都围着娘亲和幺妹转。

他还去了趟袁府，看望姐姐和小外甥，给袁家一家人带了礼物，用自己的私房钱买的。

柳明霞见儿子表现好，稍稍安心。

但程小寒看着二哥这么乖，心里知道，二哥在家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

“小满，歇会儿再扫吧。”

程小满从早到晚，一天时间已经扫了三遍院子，拿着大扫把像是要把家里扫得一尘不染。

现下是秋天，落叶萧萧，哪里是勤快就能打扫干净的。

柳明霞心疼地喊儿子歇会儿。

“我不累。”程小满擦一把额头渗出的汗，笑的憨憨。

程小寒坐在院里喝茶，从二哥的眼中看出浓烈的不舍，再看看娘亲的笑脸，轻叹一口气起身回屋。

她没回自己屋，趁着二哥不在，娘亲没跟来，去了二哥的屋子。

二哥向来不讲究，糙汉一个，房间里陈设不多，藏东西的习惯都是这么多年都没变。

最宝贝，最喜欢的东西一直喜欢藏在床下。

程小寒轻而易举找到他的包袱，打开看看，又给他添置了几样东西。

空间里御寒的衣物挑了几件放进去，再放一张银票，怕他没现钱，又从仓库取了十两金子和二十两银子，还有几瓶灵泉水和治伤的药粉。

想了想，又写了张纸条塞进去：弓背霞明剑照霜，白马少年郎，记得还故乡。

一切妥当，将包袱恢复原状，默默退出屋去……

整晚，程小寒几乎没睡，一直竖起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

直到天快亮，却什么都没听到。

她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才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安心道：“很好，二哥的身手又进步啦，我不用太担心他了。”

不知是什么时辰，程小寒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和凌乱的脚步声吵醒。

刚坐起来，就看见脸色卡白的娘亲拿着一张宣纸进屋，眼圈红红：“小寒，快起来，跟着娘亲去逮人。”

“怎么了娘亲？”

“你二哥这个混账，竟然不告而别，跑去参军啦！”

柳明霞气得跺脚。

“咱们现在去找，没准他还在报名的地方或是刚跟着队伍出城。”

程小寒不似娘亲那般急切和生气，用手覆上娘亲拉住自己胳膊的手。

“二哥到底还是下了决心。”看来那日，是我最后给了他鼓励，希望他一切顺利平安。

程小寒在心里为哥哥祈祷，动作顿了顿：“二哥不是留书一封，说要去打西戎嘛，也不算不告而别。”

她指着娘亲手里揉皱的宣纸说，柳明霞猛地愣住，突然回头，眼神直勾勾地看向程小寒。

“你早知道你二哥要去参军？”

“那个混小子是不是早报过名啦？”

“你们商量好的？”

“他这几天那么勤快是在……”柳明霞恍然大悟，连接问道，但道别二字，却说不出口。

她怕，她太害怕程小满会重蹈覆辙，跟他爹一样被军营养野了，出了这个门就再不回来。

更何况，孩子们不知道，她却知道自己男人身上到底有多少伤，被多少种兵器伤过，她实在见不得，想不得那个画面。

柳明霞从未对程小寒冷过脸，这是十二年来第一次。

对上娘亲冰冷放大的瞳孔，程小寒心中一抖，胸口也跟着起伏得厉害：“娘，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