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霞虽好似看着幺女，实则已是满目疮痍的疤痕，和战场上厮杀血腥的画面。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将程小寒的纤细的手腕握出红痕。

心中一痛，立刻放手。

“小寒，娘，不是。”柳明霞语无伦次，她哪里真的舍得跟幺女生气，只是想起了一些触目惊心的过往。

她绝不是没有民族大义的人。

“娘亲，我没事，你别再生二哥的气就好。”

柳明霞微微蹙眉，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也知道程小满八成追不回来了。

一想到今后这个偌大的家只剩下她们母女，柳明霞心头酸楚，又要哭。

程小寒赶紧抱住她，拿脑袋在她怀里蹭，跟大礼包平时哄她时一个样儿。

“都长到娘亲肩头了，还撒娇呢。”柳明霞溺爱地说，紧紧地回抱幺女。

程小寒轻笑一声，之后便劝慰起来：“娘亲，好男儿志在四方，二哥不是读书的料，您一定也不愿看他一辈子只卖力气打苦工对吗？”

柳明霞没出声，实则已经没那么气了。

“娘亲，好男儿志在四方，是自小您教导哥哥们的话，西戎国贼心不死，隔几年就来犯我边境，听说，天贵大将军这回是下了决心要狠狠一次把他们彻底打趴下，打一次管二十年。”

程小寒抬头看娘亲，满眼坚定，仿佛下一秒准备入党似的坚定。

“这是二哥最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我们这一辈拿起刀枪剑戟上阵杀敌，不就是为了蛋卷这一辈能过上和平的日子吗？”

程小寒红着眼尾伸手摇了摇柳明霞：“娘亲，战是为了不战，二哥不止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天南，我们该为他骄傲才是。”

“战是为了……不战。”柳明霞细细品着这句，心中触动。

良久终于松口：“娘亲不是只顾小家不顾大家的人，其实你讲的这些娘亲都能想通，只是一时没缓过来，舍不得罢了。”

“那我们更要把日子过好，只有我们把日子过好，二哥在军中才能安心，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奋勇杀敌。”

“是，我们得把日子过好。”柳明霞搂着程小寒，只盼着她未来能多陪自己几年。

看起来，柳明霞被程小寒哄好了，但其实程小寒知道，柳明霞还是放心不下。

一边盼着二哥在军营安顿好后能尽快寄信回来，一边带着娘亲天天出去散心，走哪儿陪哪儿，希望她尽快真的高兴起来。

“娘亲，快点。”

这日，收到天贵大将军要从定州穿城而过的消息时，程小寒正窝在屋里吃零食。

听到消息，忙不迭拉着柳明霞奔出门。

只可惜，还是来得晚了。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不好意思，哎呦喂……”

娘俩顺着拥挤的人群上街，等他们挤到主街道的前排，天贵大将军亲自带领的一小队精英还在，但天贵大将军的坐骑已经走过去。

遥望一眼，程小寒使劲踮着脚尖，也只看见汗血宝马上一个身穿甲胄的宽阔背影。

虽然只看到大将军的背影，程小寒还是被震撼到。

身边全是对天贵大将军的各种猜测和夸赞，还有人在说，刚才看见他正脸的那一霎，鲜血都在沸腾。

所有人好像都在激动，所有人都对此次的战事充满信心。

听着那些议论声，程小寒也不由地激动。

望着快要看不见的背影和旌旗，身边虽还在走过一队队士兵，眼中却仿佛没了别人。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她突然想起这一句。

她有预感，这一次战事，天南必能得偿所愿。

程小寒自顾自地笑，她也是见过大将军的人：“好伟岸好神气的背影，只一眼就知道大将军一定是一位威风的战神，对吧娘亲？”

她兴冲冲地回头，却发现娘亲正在发愣。

似乎还有些迷茫。

“娘亲？”她推了推柳明霞：“怎么了？”纵然娘亲看呆，也不该是这种眼神，程小寒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柳明霞被推了一下才猛地回神，眼眶湿湿清了清嗓子，急忙摇头：“没什么，可能是眼花，也可能是想他了。”

见娘亲似乎无意识呆呆地说，程小寒好奇：“想谁了？”总不会是二哥，那个背影和二哥也不像。

“没，没谁。”柳明霞低头，不愿多说。

身边百姓还在挤，一辈子可能才能见到一次的人，大家都拥着想要跟上，程小寒被推着往前走，便也没再问。

——

看够了热闹，从街上回家，已经过了午时。

大将军的队伍要出城，为保安全，不让百姓再跟，她们只好返回。

进了家门，程小寒发现娘亲的神色不对，以为她没在队伍里看见二哥的身影，在担心。

“娘亲放心，二哥此去投军，肯定能通过层层选拔被招入大将军麾下，听说大将军不但勇猛非常，还精通兵法，他手下的兵每次上战场都是死伤最小的。”

柳明霞淡淡一笑，却有些不自然。

“我对小满还是有信心的，只是，”柳明霞明显是临时换了话题：“以后只有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咱们得好好计划一下能干点什么？”

“我正要和娘亲……”程小寒话刚出口，敞开的大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跳脱的身影，同时传来一声柔软清丽的声音：“还有我和蛋卷呢，哪里就只剩娘俩相依为命啦？”

甄若瑜盈盈款款提步进门，一脸温和的严肃。

“小满参军的事我听说了，小寒想做生意的事我也知道了，小姨，你们要做生意可不能把我排除在外啊！”

程小寒捂嘴笑，赶忙上前接住朝她奔过来的蛋卷，抱起来吧唧亲了一口。

冲着甄若瑜又道：“好姐姐，我正要说明日去找你商量呢，没了你，我可不跟你客气，还指望着你出人又出力。”

“那是自然，你若怕麻烦我，不找我商量，我反而会生气。”甄若瑜又娇又傲地说，上去牵住柳明霞的手。

“走，进屋说。”

柳明霞点头，幸亏还有甄若瑜，她们确实不算只剩娘俩相依为命。

“汪汪！”几人转身正要进屋，门口突然传来两声狗叫。

一道如闪电般的残影已至眼前。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是四个爪子满是泥的大礼包回了来，嘴里还叼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