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寒砰砰几枪，崩开门上的大铁链，推门进去。

一进院就看见三三两两的村民缩在一起，刚才的异响太吓人，他们以为西戎的援兵来了。

“小寒！”

一见是她，所有人都惊呆了。

她竟然回来了，而且是她一个人回来了。

柳明霞踉跄过去抱住她，颤抖着手在她浑身上下摸了摸：“乖，你，你没事吧？”

柳明霞声泪俱下，她刚刚还在后悔，后悔让她一个人身处极度危险中。

但现在看来，她的小寒不愧为天之骄女，自有神灵保护。

“娘亲我没事。”

她按住柳明霞颤抖的手，来不及多说，扭头对众人道：“那几个西戎兵已经死了，大伙儿赶快四散逃命去吧。”

生的希望来的太突然，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

程小寒以为他们不知道该往那儿逃，忙道：

“西北边是官道，已经沦陷，大家避开那里，免得遇上西戎的援军，或往山上暂避，或走小路绕过临北县城往南去，不要扎堆，不要贪恋财务，轻装上阵分开跑。”

时间紧迫，见大家都不动，她急得直跺脚。

“还等什么！快跑啊！西戎兵随时会出现！”

一夜之间，经历家破人亡，西戎兵三个字犹如恶鬼，轰地一下，活下来的村民争抢着四散出逃。

村民们不论选择往何处逃，大多以家庭为单位。

而家里死的只剩下一个人的，尤其孤寡老人，脚步最为犹疑。

孤身逃亡，不仅分分钟会因为判断错误遇上西戎兵而丧命不说；

就算侥幸没遇上，野外环境恶劣，加上野兽出没，一般人想靠自己独自活下来的难度可想而知。

“婶子，跟我们走吧。”

程小寒看出李婶的无助，上前拉住她。

“是啊，李大姐跟我们走吧。”

“李婶，我们一起走。”

柳明霞和程小满也不愿留下李婶独自一人。

逃命不是旅行，虽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但也多一个人分享物资，而物资是逃命路上最紧缺的。

李婶含着泪，感动万分却也怕连累她们：“不了，我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我们孤儿寡母不连累婶子就不错了，快走吧。”程小寒拉走她，没时间解释。

此时天已破晓。

四人互相保护着出了村，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往哪跑？

程小满提议上山，他自认为熟悉后山的环境，包袱里带有基本的生活物资，他们可以找个山洞先藏起来。

撑过十天半个月，只要天南的军队重新夺回故土，便能下山回到村里，恢复平静生活。

程小寒的意见则是一路往南，去定州府。

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但显然临北的地界已经不再安全。

两个小孩子各抒己见，关键时刻，两个大人却犹豫了。

见娘亲和李婶迟迟不发话，程小满一面催促，一面紧张地四周张望，生怕再看见西戎兵的影子。

程小寒脑袋转得快，瞬间明白她们的想法。

程惊蛰和廖南弦还在城内。

“娘亲，婶子，是否担心大哥和南弦舅舅？”

见两人抿嘴不语，程小寒知道她猜对了。

但是，现在往临北城的方向去，太过冒险。

如果西戎军队还没攻破城门，他们不但进不去城，还极有可能遇上西戎兵，但如果西戎已经攻城成功，情况只会更糟。

天性残暴的西戎兵，一定会屠城。

柳明霞和李婶不忍自己逃命，放着亲人不顾，却也不忍着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冒险。

“小寒，你和小满先……”

“娘亲，我也要进城。”程小寒知道，柳明霞想让她和程小满上山，自己和李婶自己想办法进城找人。

她不允许柳明霞和李婶去自投罗网。

“娘亲，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我也要进城去找大哥和南弦舅舅。”她坚持道。

“对，我也要去，娘亲，李婶，别丢下我们，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程小满也道。

小小的男子汉，被西戎兵用长矛抵着的时候都没哭，这会儿却哭了。

战场无情，不论是走散或是分开，只怕都会是永别。

“这……”

李婶有犹豫了，可现实容不得他们多想。

程小寒和二哥对视一眼，撒腿就往临北城的方向跑，柳明霞和李婶一惊，只得赶紧追上。

他们没敢走河西村通往城里的土路，而是绕远，沿着一大片荒废的田埂摸索前进。

田埂旁的小路崎岖难行，一旁荒芜的田埂野草有半人多高。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渐渐地，他们发现这条路似乎选对了。

除了风声和偶尔的鸟叫声，这里寂静非常。

柳明霞在最前面探路，程小寒和程小寒紧随其后，李婶殿后。

“小寒，等找到惊蛰和南弦，咱们就往定州府去，你说的对，临北已经不再安全。”

李婶说着，语气中全是焦急，一路上，她一直将程小寒护住，口中念念有词。

她在祈求上天保佑。

保佑程惊蛰和廖南弦还活着。

程小寒知道她心急，可前方距离临北越来越近，情况只会愈发复杂，她不想说，她好像已经闻到空气的血腥气。

“婶子，你放心，咱们一定会平安到……”

嗖的一声，破空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耳边划过。

同时，听见身后的惊呼：“小寒，小心！”

程小寒瞬间被李婶扑倒在地。

她的脑子嗡地一声，急忙大喊：“西戎兵来了，快，跳下去，分开钻进野草地。”

大惊失色的柳明霞和程小满立刻纵身一跃，淹没在旁边一大片半人多高的野草地里。

与此同时，被直直倒下来的李婶砸中的程小寒，拼尽全力抬起李婶的手臂钻出去，拖起李婶连滚带爬进往野草地。

刚藏好，程小寒忽然感觉搭在李婶背上的手湿乎乎的，拿到眼前一看，竟是满手鲜血。

“婶子！”

就在刚刚，李婶听见破空之声的刹那，伸手护住了程小寒，自己却被一支长箭刺穿。

程小寒这才瞥见李婶苍白的脸色和忍痛皱紧的眉头。

那支箭扎的很深，至少有一半穿进李婶的身体。

李婶的神智开始变得模糊，她的生命在以程小寒意想不到的速度流逝。

“婶子，坚持住！”程小寒顾不上隐藏，大声喊着。

“婶子别怕，我有药，你不会死的，不会，不会！”她慌了神，颤抖着手伸进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