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了，符思还没有回来。

丽有些不安的在顾惟身边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门口，结果还是没看到儿子归来的身影。

“你别来回晃悠了行吗？我脑子晕。”

埋头苦干处理事务的顾惟长叹口气，外面的幼鸟嬉闹声都没有丽那小高跟鞋猛磕地面的声音响，那清脆有节奏还很急促的哒哒声在耳边回响、直锥神经，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能理解丽担心儿子夜不归宿的焦急心情，但是符思都那么大了，还能丢了不成，要不要看得这么紧啊。

“你别急，符思有自己要做的事，他就是跑去归隐山庄扒剑冢的大门我都不奇怪。”

“他将金雀留在了剑冢附近，不需要本人过去。”

丽一听这话更焦虑了，她儿子被叶欢那家伙拐跑这么多年还痴心如初，连监视护卫用的金雀都留在后山竹林和剑冢附近了，哪怕他本鸟不在身边也誓要守护他神主的安全。

连带着归隐山庄都算在神鸟子嗣的地盘里了，叶欢不在家，金雀还帮着照顾庄子里。

每次想起来这事她就胃疼，很胃疼的那种。

“上次你送过去的那波人都让叶欢的小师弟收拾了，还是金雀在旁边帮忙上的刑……跟着叶欢别的没学会，刑罚这一块倒精通了不少，都怪他教坏我儿子。”

不，其实叶欢教会了你儿子很多东西，不光刑罚这块。

顾惟头也不抬揉了揉耳朵，只觉得脑仁子疼。淬体至今，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头痛这种凡人会有的感觉了。

“他本身掌管的就是战争方面的知识，精通这种东西很正常……符思又没学坏，你抱怨什么，你当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他的指点？你就偷着乐去吧。”

“你觉得我乐得出来？每次看到他我都恨不得给他一口……”

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丽头顶窜出银色的小火苗，明亮的鎏金眼眸瞪了他一眼。

美人发怒也好看的很，可惜顾惟已经看腻了，冷漠得都没抬头瞅一眼。

“七十二峰那边？”

“不用你去，他早就布置好了，你别进去又挖地刨坑什么的就行。”

顾惟把她的小心思堵回去，顺手把刚签好的文书推过去给她看。

“你儿子应该放完烟花了，你和叔叔去看一下吧。如果竹妖的那块地没有破坏的太过分就告诉我一声，这几天我准备一下，争取早些把登仙台丢出去。”

“……你真要把登仙台丢出去？”

“嗯，丢出去，我懒得再接待那个傻子了。老祖宗那边我会上表请愿，等他的旨意下来，就可以开工了。”

“……那其他人呢，你怎么联络他们。”

丽拿着他刚签好的文书翻看，末了抬眼盯着继续埋头干活的少城主。顾惟平淡的应了一声，随手推开写完的青色玉简，抬头回个肯定的目光。

“其他人镜术联络即可。能用上登仙台的也就叶欢，他的话我另有秘术与他交流。至于邵元，现在还不够格。”

“我知道了，这就去。”

丽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合上文书后微微颔首行礼，转身出门准备找她的神主去。

“丽，你想过符思会有展翅高飞的那一天吗？哪怕他不会再回来。”

“……”

纤细挺拔的身姿停住，金翅雪翼鸟的族长、符思的亲生母亲微微仰头，门口洒落进的温暖天光扑过她的身边，留下斜斜的黑影。

她的影子融入了旁边的阴影里，仿佛锁链加身，怎样都挣脱不出。

“我想过。自从知道他与殷王打了一架还有来有回后，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叶欢曾经说过，谁也没资格困住符思。他不能，自己这对做父母的也不能。

他该是自由的，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离开，不必回头。

“离开……也好，至少他会高兴吧。我现在，只想让这孩子高兴。”

“哪怕他不会再回来？”

“哪怕他不会再回来。”

哪怕她的儿子从此远离这里，去她不知道的地方，接触她不认识的事物，了解她不了解的世界，也没关系。

他高兴就好。

“……”

顾惟看着她没有回头，背对着这边抬手擦了擦脸，迈过门槛离开了。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后，他才扭头看了看旁边被一摞子玉简挡住的金框镜面。

“这就是符思母亲的回答，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满意谈不上，不过她现在也算看得开了，这样就挺好的。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是好事。”

漆黑的火焰沿着金色的边框一路燎上顶端，直到最上方的银杏叶图案染上火光发亮后才停了下来。镜子对面的高大男人黑发高束翘着腿拿个青瓷竹叶的茶杯，脸上戴着个龇牙咧嘴的恶鬼面具，只露着一双血色的眼睛，平和的与他对视。

“就是不清楚，你的叔叔是什么态度了。”

“不论他什么态度，丽族长都会处理好的。只要不惯着他就行了，说到底他不是丽的对手。”

顾惟盯着他片刻，又看了看旁边突然亮起的星盘，掐指算了几下，叹了口气。

“许久未见，一来就关心符思的问题……是叶欢和你说什么了吧？”

“那孩子才不会和我说这种烦恼事，他写信都报喜不报忧的。只是我刚好接到了一些消息，又刚好看到了一些事而已……他一直都知道那只小鸟过于危险不可控，却没动过换个养的念头，我也是拿他没辙。”

男人长叹口气，一副孩子就是脾气倔我能怎么办的模样，手掀开一点面具的底端，姿态优雅的喝口茶水润润喉。

“罢了，就这么一个独苗，能怎么办。就顺着他吧，左右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不算独苗吧，你们归隐山庄还有个小师弟呢，那才是真正的独苗苗。”

“那可不一样，从归隐山庄算，小师弟是独苗。可按我这边排辈来看，叶子才是我们这一脉的独苗。”

顾惟无语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人长腿细腰外型无可挑剔，一身的黑衣长袍裁剪合身，领口袖角尽是龙纹祥云的尊贵样式，偏偏带个吓死个人的恶鬼面具，那玩意还是红色的、龇牙咧嘴的丑玩意。

简直辣眼睛。

“所以你还特意替他来问情况是吗？叶鸿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