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思顺着顾惟曾经带他走过的路，重新踏入竹林之中。他顺着小路走得很慢，直到看到了那前阵子才见过竹妖的小木屋。

周围的竹子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哪怕登仙城的护城大阵被炸的只剩基座最近才重构完整，这里依旧郁郁葱葱，月华下竹叶随风轻晃，发出轻微又自然的声响。

他的目光落在屋外的小棚子那里，他之前还在那被这屋子的主人指导，如何制作能缓解叶欢疼痛的吃食，那竹子成精的少年还因为自己不肯用他的竹叶当食材气得翻白眼。

也幸亏没用。

“……大半夜的你来干嘛，血气冲天的，我的竹子都要被你吓枯萎了。”

少年把门推开一条缝，头发乱糟糟的探头，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绿眸，打个哈欠。

然后被点在眼前的雪亮剑尖晃得眯了眯眼睛，僵在那里张了张嘴。

“你、你干什么……大半夜的持剑抢劫？！”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来找你？”

符思看着他冷笑一声，剑尖往前再刺近一些，被神威压制住的竹妖露出欲哭无泪的神色，扁了扁嘴带着哭腔的说了句不知道。

“我哪知道为什么啊！你大半夜的来我这发什么疯，能教你的食疗方子都教给你了啊……”

“魔族在登仙城附近埋镇物的那张图，十分详细，不是他们能避开我等耳目调查出来的东西。”

符思看着面前神色一滞的竹妖，面对他反应过来还打算继续哭诉的小脸儿，长睫微压眯起金瞳。

“果然是你。”

登仙城的神兽们有巡逻护城大阵的习惯，即便能力参差不齐，那群调查情报的家伙也根本避不开他们。

除非有了解这里、懂得规避力量的人来引路来提供情报，给他们打掩护。

“如果没有十分熟悉这里的人提供情报，他们怎么能做到定位精准、还不让我们发觉的地步？”

顾惟也给他看了那张图，他去改变镇物性质的时候就怀疑有自己人提供情报给魔族了。如果叶欢没能拦住那些人拿回这个，面对殷王和杨子树的携手强攻，登仙城很可能会陨落很多修仙者与神兽。

甚至顾惟这个实权的少城主也免不了被重创。

他们两个拿着那张图想了许久，排查了不少的人，可除了抓出一部分眼线和探子外，主谋始终没有找到。

直到好几天后叶欢和他偷偷抱怨伙食问题，他才突然想起来，他之前按照竹妖给的食谱给叶欢做吃食时，叶欢面对那些东西愣了好一会儿，还问了他哪里学来的方子。

最后确认没用过竹妖给的材料制作，他才长叹口气，心事重重的吃了。

那时候自己就怀疑过竹妖有问题，可他私下调查也没什么特殊的情况，在顾惟那问出来的结果也没有异常，叶欢那边也没说什么，只说太久没见过这食疗的方子了，嘱咐他多加小心不用担心他后就完事了。

所以他只能暂时把疑虑按下，没有说什么。

“现在想想，就因为你在这里待太久了，又不与人过多接触，一直自己过日子……所以我们都忽略了你这个在这活了许久的存在。”

他的住处在深处，他的竹林是屏障，他不与登仙城的人过多接触，除了偶尔顾惟会过来看一下，其他的事都无关都影响不到他。

他就等于避世而居，清静自在。

这不就是既了解这里，又能避开耳目给人提供情报的最佳人选吗？

可他和顾惟一开始都没怀疑过他，因为他是当初浮胥大人被送回时，听叶欢的话留下辅助浮胥大人的存在。

“为什么，你因为浮胥大人讨厌叶欢我明白，可登仙城从未对不起你。你住在这里也是被登仙城庇佑的存在，哪怕不在登记簿上，顾惟也没有把你排斥在外，一样予你庇护，他们两个都不曾亏欠过你。”

符思看着没说话的少年，心中翻腾的怒意让他忍不住质问这个傻子，为何要帮别人破坏庇护自己的存在。

“你还挺了解护城大阵的，弱点和定位选的精准，镇物的性质你选的也很准确，你就这么想让登仙城彻底消失？”

“对，哪怕搭上我的命，我也想让登仙城彻底消失。”

竹妖也不再装出无辜的样子，他抿了抿唇，有些愧疚的叹口气，推开门走了出来。

“你……”

“托叶欢的福，他大徒弟刚走没多久，你就来兴师问罪了。”

走出屋内阴影的少年模样有些惨烈，一头柔顺的翠绿长发被烧得长短不一还带着焦糊味儿，脸上没什么伤，但露出来的胳膊和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一部分糊了仙药刚刚止血的剑伤，一副被打了一顿的模样。

符思盯着他纤细脖颈上的指印，颜色颇深印记也很重，看来叶启是带着杀心动的手。

“叶启那家伙反应倒是快，早猜到了是我干的，所以进去前先过来揍了我一顿……若不是我出自归隐山庄，他不想让叶欢知道，恐怕他不会留我活命。”

他一瘸一拐的挪到小棚子里，坐在凳子上松口气，收起了那副炸毛又明快的神色，有些冷漠的看着拎着剑的神鸟子嗣。

“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不肯用我的食材给叶欢做吃食？”

“如果用了，叶欢吃了，会怎样。”

“……看来你只是有所猜测，没能得到实证。果然，战场上的事叶欢毫无保留教给了你，可人心方面，他就力所不及了。”

“也是，他自己都不擅长这方面，的确没什么能教你的。”

竹妖看了他一会儿嗤笑出声，伸手扒了扒自己乱糟糟的长发，指间微光散开，试图修复却没成功。

不愧是叶欢的徒弟，不能杀他也不让他好过，直接抑制住了他的复原能力，逼着他用凡人的方式慢慢修复自身，体会那种疼入骨髓的感觉。

真是够狠。

“也不会怎样，吃了就吃了，对他也有好处的，毕竟我已经得封仙位……也算够格给他做食材，帮他休养神魂。”

只不过，他在这登仙城附近隐居许久，魔族的魔气、神兽的不甘与嫉妒，他并没有净化，只是留存起来，等待机会而已。

“你既然这么问了，就代表你去见过那些镇物了，对吗？”

竹妖不意外他能猜到真相，这位神鸟子嗣很聪明，虽然不擅长揣度人心，但是很多事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所以也是最累的那一个，和叶欢很像。

可惜了，如果肯换个主人，或许就不用这么累了。

“就像你猜想的那样，如果叶欢吃了，他就不需要坐这个神兵之主的位置，甚至可以去魔族那里养老了。”

“你不替他高兴吗？他也算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