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思，你现在越来越……情感丰富了？什么情况，和我说说？”

这边达成一致的两位神明又扯了两句老相好的问题，叶欢摸了摸下颌，看着难得对着自己露出十分不满的神情的符思，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句。

“以前你都紧板着自己，轻易不肯表露情绪，最多在我面前能有些放松的模样……是在天宫仙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

身边的神鸟子嗣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符思看了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大概是观察人观察多了吧。”

“……是传承里给了你什么感悟吧，还是你去逸方那里问浮胥的事，让你有所释怀？”

“……”

叶欢看着面前不会对自己撒谎的符思，面前陪伴多年的神鸟子嗣依旧用沉默回避了他不愿意回答的话。

“我倒不是想逼你开口，我吧，就是好奇，因为我在人类感情这门课上学习成绩就很差……你看，你比我小那么多，可这方面已经强我很多了，可见这方面顾惟给你辅导的不错，至少你没有像某些神明那样漠视人命，相反，你很懂得珍惜和保护。”

叶欢吹了吹茶水上的热气，小心尝了一口，符思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叹口气后歪在他旁边的靠垫上趴着，疲累的调整下位置。

“你不是学习成绩差，你是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概念，无论别人怎么跟你示好你都不会往那方面想……有时候我都不清楚你是故意装不懂，还是真的不能理解了……”

“嗯？听不懂哦。”

“这就是故意装傻了，你以为我跟了你多少年，你就是抬抬眼睛，我都知道你要做什么。”

叶欢被这话逗乐了，放下杯子摸了摸他的头，符思刚想说什么，突然愣了一下，拉下他的手坐起来，神情肃穆的看向窗外。

“怎么了。”

“……山门口那有血腥气和神兽的神光，是小青来了。”

符思低声回答后侧头细听片刻，惊讶的睁大了鎏金眼眸，看了看旁边等他分享消息的叶欢。

“他请求面见邵元。”

“他要直接见邵元？”

“嗯，邵元的神光往他那去了，应该接到他传音了，要去看看吗？”

“……符思，你说他给国师争脸面这事，到底是对是错？”

叶欢对小青鸾鸟给国师争面子这事上始终保留了一些余地，虽然他说过如果是他，他不会让符思去献歌献舞取悦别人，这不是争面子，这只会让人看轻罢了。

真正的行为不在这些上面，这一点上他和符思是一致的。

“我不是他，我的确感受不到国师的处境有多艰难，所以我不能确定的说，小青就是做错了。”

“这件事，他有对也有错。”

符思干脆的抬手绘出字符，摊开水幕，拉着他靠着软绵绵的靠枕等待对面的邵元接通画面。

“我也不知道他能有多艰难，陪伴帝王身边的确很危险，但是国师享有的一切都是帝王默许、甚至暗中促成的，他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所以即便小青不去参加宴会、表演歌舞，对国师的影响都没有多大，反而是别人对国师的评价会影响他很深。”

“如果他学不会自我排解，不明白有些事一开始就不该折腰去做，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就像你曾经跟我说的那样，我首先是符思，然后才是金翅雪翼鸟一族的少主，才是父亲母亲的儿子。”

符思指尖点了点下方的光符调整下方向和排列顺序，叹了口气。

“同为神兽，我能理解他想帮助神主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他为何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舍下脸面去争夺，但是我个人不支持，也不赞同。”

如果让他抛弃自我去谄媚讨好叶欢，变成唯命是从的奴仆，他不会答应的，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所以他能理解小青鸾鸟的行为举止，但是无法认同他这种做法，在他看来这样的行为没什么意义还很丢脸。

重点是国师居然默许小青鸾鸟在那表演节目，符思不得不想，是不是国师很想看小青在自己面前努力讨好的模样，所以才任由别人这么侮辱他。

“用自己的自尊和傲骨当做筹码去讨好别人，换来的结果只有轻蔑，没有尊重。如果是你，就算没有现在的名声和地位，你也不会让我去表演节目，这就是差别。”

“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我是对自己有信心，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万一你看错了，赔上的可就是一辈子了。”

“如果是我识人不清，那我认，所以希望你别让我后悔。”

“合着你就没想过换个人啊…”

“换人？我们就没有换人的传统，当然也有个别鸟会换人，但是很遗憾，我没这个打算。”

符思看着邵元打开了水幕，面前正是小青鸾鸟，他没有打开这边的声音，歪头看了看身边叹息的叶欢，不太高兴的眯起眼睛。

“怎么，你有别的想法？想换鸟了？想都别想。”

第88章 还债4

殷王也就罢了，龙庭最后的龙子他是比不上了，这是出身决定的，其他的鸟他可是不会输的，就算是凤凰的族人也别想和他抢人。

“想什么呢，我可没打算换人，就是突然有种对不起你父母和顾惟的感觉…如果没有我的话，或许最后你的父母会把你交给顾惟吧，他的话还行，最起码会善待你。”

“…恐怕我最后也不会和顾惟签订契约，别的不说，他是少城主，这登仙城里所有的神兽他都可以契约使用，光凭这一点我就不会选他。”

“说起来顾惟的父亲没有承接金翅雪翼鸟，反而是他的弟弟和丽组成了家庭有了你…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历代城主都喜欢和金翅雪翼鸟结亲，可顾惟的父亲却没有这样选…对于修仙者而言，这也算是另一种违逆天意的举动吧。”

“顾惟说过，父亲先看中了母亲，城主不愿夺其所好，索性就做主允许他们在一起了。”

“……”

叶欢想了一会儿，看了看符思没有说什么，符思感受到目光后茫然看他，指着水幕对面刚碰到面的两人，发懵的问了句。

“小青是不是有些不对劲？身上的血看起来不太对劲……”

“……的确不对劲，那是人血。”

叶欢扫一眼站在邵元对面的小青，被他身上的血迹吸引了目光，有些惊讶的仔细看了看。

站在大门口没有进来的小青鸾鸟正在用沾满鲜血的手擦拭着自己的脸，那一身青色的神衣上都是大泼的已经凝固发暗的黑红色，俊秀温雅的脸上那双青色的眼睛里带着不显眼的红色，擦了擦脸上的红痕后发现越擦越多，干脆抹了一把，把另只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邵元，示意他拿走。

“给你，见面礼。”

“…………我听闻青鸾神兽比金翅雪翼鸟一族，性情更温和更偏向辅助。”

邵元明显已经睡下了，散着长发披着外衣就赶来了，他先是看了看一身血的青鸾神兽，目光顺着他的动作落在他手里拎着的东西上，盯着看了一会儿后挑了挑眉。

“看来传闻有误，你真的不是金翅雪翼鸟一族的后代？”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当然是在夸你，毕竟青鸾一族除了你的母亲，可没有一个敢伤人致死的，我应该夸你一句不愧是青鸾一族的少主。”

“……我这样子，你都不怕我？”

小青鸾鸟愣住了，他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看着面前依旧气定神闲的万翠山大师兄，又指了指手里拎着的东西。

“我，可伤人了啊？”

“你不止伤了人，还杀了对方把内脏带来给我当见面礼，这算什么，给我的下马威？”

邵元凤眸一抬，依旧是盛气凌人的模样，他看着沉默的小青鸾鸟，倒是对他有些另眼相待了。

“在登仙城，伤人是重罪，符思当时什么样你也是亲眼看见了的，你这算明知故犯甚至伤人致死，就不怕回去直接被关死牢？”

“我早就不归登仙城管了，所以放纵一次没什么不行的。就算将来抓我回去受刑，这事我也已经做了，而且我绝不后悔。”

“主人，主人睡了吗？！皇城急报！”

叶欢闻声抬头，旁边不远处的窗子被人急促的敲了敲，身边的符思抬了抬手，窗外的暗卫已经顺着打开的窗子溜了进来，跪在不远处喘得厉害，明显是一路狂奔赶回来的。

“主人，皇城出事了……！国师伤重不治已经死亡，与他契约的青鸾神兽杀了他后不知所踪，帝王大怒，要对登仙城追责！”

“……对登仙城追责，他可真敢说。”

叶欢平静的听完消息后嘲讽一句，随即示意暗卫先下去休息，叮嘱了一句把皇城里已经准备放弃的人脉情报和联络方式都交给焚三世在宫里的线人后，继续看着邵元这边。

“所以，这是什么？”

“国师那家伙的心肝啊，我没抓到魂魄，只好带给你这个当见面礼，你也不用担心，他不是普通人，他的心肝很有研究价值，不亚于叶神主的研究价值。”

“……那还真是份厚礼，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啊？

本来小青鸾鸟打算用这玩意膈应邵元让他别选自己，没想到邵元干脆的点点头，伸手直接接过了他手里的布包，还当面打开，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对着月光仔细检查了一下，片刻后拿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对愣在原地的小青鸾鸟点点头。

“这见面礼不错，内脏形态完整没什么额外的损伤，里头的仙气也锁住了，看来你手法不错，有资格给我担任助手。”

“……不是，我，伤人致死了，这是心肝……你、你不对劲啊？！”

小青鸾鸟反而被他吓住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面前这位月光下的美人，眼睛里只有惊恐和害怕。

叶神主没说他小徒弟是这样子的啊？！他都不觉得害怕吗？都不觉得自己很可怕吗？？怎么回事啊这个人！

“你杀了国师，天子不会放过你，恐怕也会追责登仙城，那边你是回不去了，除了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地方愿意收容你，你确定要逃走吗？”

邵元慢悠悠的从戒指里拿出来个坛子，用翠芒驱散手上的血后，覆盖在手上拿起那些内脏，一样样小心的放进坛子里，最后细心的封好口子，再收进戒指里。

他看着结结巴巴要哭出来了的小青鸾鸟，烧干净布包后伸手把他扯进来，被翠芒包裹全身的小青鸾鸟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准备抵抗，突然发现周围血腥味儿都没了，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

“？？？”

他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光洁，没有一丝血痕，就连衣袖上黑红的印记也消失无踪，重回了干净整洁的模样。

“十年契约为线，时候到了是走是留看你自己，契约我已经拟好了，你要觉得可以就签字吧。”

小青鸾鸟手刃国师的事让邵元对他的印象好了一些，这位万翠山的大师兄从戒指里摸出一张准备好的契约塞他手里，然后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衣装，给他时间考虑。

“……你、你认真的啊？”

捏着契约的小青鸾鸟茫然的看了看他，片刻后懵然的低头看了看契约，上头干净简洁，该有的条件好处和规则都写得明明白白，他再度看向旁边没有说话的邵元，满眼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我都伤人了你还敢留我……你就不怕给万翠山带来麻烦？”

“首先，你伤人事出有因，你和国师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一些，他被你宰了纯属活该，或者说你忍到现在才出手，我已经觉得你性子绵软了，这份礼物还算你有些刚性。”

邵元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关闭刚刚打开的剑阵和结界，面对还在发懵的小青鸾鸟，态度温和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其次，万翠山从来都是麻烦最多的地方，不论帝王是否对万翠山追责，我也不差他一个，何况与神明为敌这种事，他要还有理智在，就不会做。”

尤其是这位神明身边还站着个敢伤人的青鸾神兽，他根本不是对手。

他师弟师妹们都撤回来了，怕什么，至于宫里被留下的那个弟子，睡前他接到了线人传话，人已经保下来送去安全地方藏起来了，他更不怕了。

“最后，帝王会生气，但未必有你想的那么生气，国师的死亡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尤其是他的问题。”

很多事他都可以推到国师身上，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更何况他们已经撕破脸了，说不准他心里还是感激小青鸾鸟的，毕竟小青鸾鸟帮他除去了他不能下手除掉的人。

“我连叶欢那个大麻烦都敢收留，更何况是你了，你这点事儿跟他闯的祸比，简直不值一提。”

被点名批评的叶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小青鸾鸟听到叶欢的名字后，下意识的咧咧嘴露出个牙疼的表情，对比起来自己干的这事好像真没多大，他居然觉得邵元说的很有道理。

“可、可我亲手杀了他……你都不怕的吗？！”

“怕什么，我又不会让你去献歌献舞的取悦我，万翠山主要是治病救人，你只要辅助我治疗就行了，当然，偶尔和我切磋切磋练练手，我会更高兴的。”

真打起来还不一定什么结果呢，想杀他？这小青鸾鸟还挺有想法的。

邵元看着卡壳了的小青鸾鸟，面对那双亮起来了的青色眸子，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他总看到叶欢这么摸符思以示安抚，指尖触及那柔软的发丝时，他明显感觉到了小青鸾鸟僵住了身子，那双大眼睛也瞪大了的盯着他，一脸的茫然和无辜，还有点哆嗦的问他要干嘛。

“你、你要拔我头发还是揍我脑壳……”

“我看叶欢经常这样安抚符思，我只希望你别怕成这样，我不吃人，我也不吃神兽，契约的事你要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所以你不用怕我。”

“……叶神主，也经常摸少主的头？”

“多数时间是捋羽冠安抚他，我看挺有效果的……要不我也给你捋一捋？”

“…………”

感觉……好像是挺不错的。

国师不愿意对他动手动脚的，最多让他驮着自己飞时抓他的羽毛，这样摸头的亲密动作从来没有过。

小青鸾鸟小心地看一眼神态平和的新主人，确认他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也就默许了他的动作。

“我没有名字，没法签契约……”

“你不是叫小青吗？我看符思他们叫你小青。”

“那是小名，多数是有了主人后主人给名字……”

“那我回去好好想想，先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客房，剩下的事等白天再说。”

“客房……？”

“不然呢，你要睡春来树那？这个时间春来树的树魂没醒，或者等他醒着你可以去跟他商量。”

“……不，客房就很好，那我可以要个清静没人打扰的地方吗？”

“可以，收好契约，跟我来吧。”

“……所以说，羽冠不能捋？”

叶欢扭头对旁边的符思发出疑问，他一开始就捋符思羽冠到现在符思也没反抗过，除了第一次摸的时候他有点儿惊讶，之后就乖乖给捋了，但看小青鸾鸟不肯答应的模样……难道有什么说法是他不知道的？

听了这话的符思关上水幕转开目光，给他续点热茶躲避话题，叶欢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符思？符思你转开目光是什么意思？你说话啊……”

“没什么特别的说法，金翅雪翼鸟的羽冠上也承载力量，所以轻易不让人碰的，你是我的神主，所以摸就摸了，没关系。”

“……那你脸红什么。”

“烛光晃得你眼花了吧，睡吧，明天还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