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你，你是叶欢大人的契约神兽，登仙城的金翅雪翼鸟少族长符思，是吧。”

神鸟子嗣被仙侍领着走过长廊，来到了一处开阔的草地上。树下站着的青年回头看了过来，态度温和的打了声招呼。

花树下的青年挺拔俊秀，一头天宫仙府里少见的短发显得颇为干练，容貌并非绝美却让人看着很舒服。他甚至自来熟的对符思招了招手，邀请他一起来欣赏面前这棵有年头了的花树。

“要不要一起赏花？这花树还是你战友种下的，现在正是开得最好的时候。”

“……我对你没有印象。”

“啊，因为叶欢大人带你串门的时候我偷偷去看的你，还以为他会带着你来这呢，当时权限我都给他打开了，可惜他不愿意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郑重的双手交握于胸前，拇指交叠低下头，认真的行了个天宫仙府中，仙人平辈之间的礼仪。

“我叫云，如今代师掌管这块禁地，见过符思大人。”

“……符思，见过云仙人。”

“咱们也算平辈，我也一向很喜欢叶欢大人的，你来我很欢迎，就不跟你多客套了。”

云盯着面前的神鸟子嗣看了好一会儿，感慨的叹口气。

“果然很好看，你来找我应该是有事情想问？”

“的确有些事想问，不知道你能否为我解惑。”

“如果是关于我师尊殷王仙人的事，我的确知道不少。我想……能让你躲开叶欢大人独自来问的，恐怕只有那些你不清楚的往事了。”

符思听到了那位转世神兽的名字，有些不自在的看向花树。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灿烂的鹅黄花朵，那郁郁葱葱的花朵迎着月光盛开，生命力蓬勃的模样，却没有花蕊，是空心的。

“这花树是？”

“空心树。”

“？”

“名字就叫空心树，是叶欢大人种下的。师尊还在的时候很喜欢在上头睡觉，所以保留了下来。花朵看似美丽，却有剧毒，可入仙药。”

“这里并非他的领域，为什么他要来种树。”

符思看着落下的花朵，伸手接住仔细看了看。鹅黄色的花朵还有些毛茸茸的触感，五瓣半开的模样带着星星点点的月华在他指间盛开，而中央空落落的花蕊处盛着一泓血色。

“他很讨厌麻烦，也不喜欢和别人的领域交叠。”

“因为师尊体质问题，他就寻来了这花树种在这里，让师尊可以在上面休息。当然，也是经过当时师尊主人的同意，才种下的。”

云指了指旁边的石桌，上面已经摆好了热茶，邀请他一起休息一会儿。

“我想，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边喝边说吧？”

“你刚刚说，经过了你师尊的主人同意。”

“是的，叶欢大人是有分寸的，他不会越界在别人的地盘上肆意妄为。”

云伸手给他倒杯茶后，将桌上精致的糕点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尝尝。

“天宫新推出的糕点，特别甜，试试看？”

“你说那人是你师尊的主人，可你提到叶欢，不是喊他大人就是说，是我战友。”

符思看了一眼那造型精巧的糕点，摇了摇头。看着他的鎏金眸子里都是不解。

“为什么？”

“因为师尊身上的是主从契约，而你身上的不是。叶欢大人送你的契约……是以平等的关系结下并实施的，他信任你，也尊重你。”

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墨色的眼中氤开一点柔和的鹅黄色。能看明白契约的构成和代表的意义，也是他的能力之一。

“师尊若是看到，应该会很羡慕吧。这是他一直都想要的关系，可惜他的主人不愿意。”

“……”

“我不知道叶欢大人有没有和你提过，在这天宫仙府里，神兽和植物成仙的存在都被默认为低人一等。即便已经是仙人有了仙府，也不被认同为真正的仙人。”

他看了看沉默的符思，愈发的羡慕。

“看来他没跟你说过。不过不说也没问题，毕竟他带着你去拜访过各位前辈，维护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你好像很羡慕。”

“当然羡慕啊，你在这天宫仙府里很有名的，不止是实力强大，神主还尊重你。你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羡慕你。”

符思被对面这位仙人盯着看得后背发毛，好在对方很快发现了他的抵触，规规矩矩的认错。

“对不住，让你不高兴了。因为他们都在夸你长得特别好看，而我又是远远看了一眼没太清楚，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还请原谅。”

“你们……这么羡慕吗？”

“很羡慕，特别羡慕，羡慕到如果师尊看到你身上这份契约，估计真的会绷不住找叶欢麻烦。”

“为什么，他不是拒绝跟叶欢走吗？”

“是啊，可这不耽误他拦着叶欢大人，不让他给出这种契约啊。”

……？

符思茫然的看着他，一副没听懂的样子。云羡慕的叹口气，他就知道这位神鸟子嗣突然拜访，八成是因为自家师尊和叶欢的那些往事，让他不高兴了。

第17章 旧事

登仙城的金翅雪翼鸟嫉妒心很强，这一点他们天宫仙府的人都知道，会找上门来打听消息，不奇怪。

“他拒绝了叶欢，却不让他给出契约？”

“因为在师尊的脑子里，叶欢既然对他有好感，那么即便被他拒绝了，也不能再找别人。”

……这什么脑回路？？

符思彻底震惊了，他没想到叶欢说的那位安静隐居的神兽居然是这种性子。云看着他瞪大了眼睛，安慰了两句。

“只能说师尊也没想到，自己其貌不扬又不出门的时候，也能被神兵之主看上吧。”

所以他拒绝叶欢后又很好奇的观察叶欢，所以叶欢确认他不会跟自己走后干脆放弃的行为让他大为震惊。

他以为叶欢会死缠烂打一定要把他带走，他都想好了到时候怎么拒绝才不伤他心，结果叶欢扭头就走了。

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没有他想象中的可怜巴巴泪水涟涟的模样，也没有他以为的强取豪夺强行带走的行为，就那么说了句【行，知道了。】然后就扭头离开了。

因为这事自家师尊抑郁了很久，抑郁的把一直窝着睡觉用的花树都压死了，还惊动了他那专心研究人偶术的主人。

直到叶欢听闻他身上毒素反复发作一直控制不住，带着种子来拜访时，他才摆着淡定从容的模样坐在一边，矜持的等着叶欢过来讨好自己。

“结果叶欢大人只是打了声招呼，把树种下后留下需要养护的书册，就离开了。”

别说讨好了，就那么神色平淡的对他的主人和他一起打了声招呼，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直接就走了。

“……真奇怪。”

“我也觉得奇怪，叶欢大人真是拿得起放得下。说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很干脆。”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特意找来了能克制毒素吸收毒素的空心树给他，又为什么听闻他战死沙场时不惜耗费自己的权限和半条命，也要送他安稳的进轮回。

“叶欢大人有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矛盾。他像人一样拥有感情，又有神的任性妄为。”

“……他不是矛盾，他是真的不懂。他不明白怎么处理这种关系才不会殃及自身，又或者他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符思深深地叹口气，手中的花朵被攥碎，化为星星点点的银火消散。

他以为叶欢对那位神兽情深义重，所以这么对他这么关心他……如今听到真相，反而更担忧自己的未来。

“在那之后，叶欢没契约过别人？”

“没有，叶欢大人眼光很高，也很挑剔。而且师尊暗地里也有阻止过对他有意的神兽，毕竟师尊算是天宫仙府的神兽领军，他们都不想得罪师尊，也就不敢往叶欢大人身边靠了。”

符思简直要听不下去了，他无语的揉了揉耳朵。云也觉得自家师尊有时候就跟小孩儿似的，不跟叶欢大人走还不让其他神兽跟他玩，完全没想过叶欢大人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叶欢大人那么讨厌被掌控被算计，如果知道了他的行为，恐怕对他的好感都要转变成厌恶了。

“所以他为什么不跟叶欢走，他明明心动了。”

“他没法跟叶欢大人走啊，先不说他需要镇守这里不能离开，就说他的主人对他有恩这一点，他就避不开。所以他再不愿意也得遵守主从契约，不能离开。”

云挑了块蜜糖尝一口，被齁甜齁甜的味道冲得脑壳疼。他缓了一会儿灌口茶，才救了自己的味觉。

“师尊的主人早些年救了他的命，所以很早他们就定了主从契约。师尊开始镇守这里后他的主人就跟了过来，后来师尊的主人研究人偶术，仙主也吩咐了师尊，务必寸步不离的护着他，这是为了整个仙界的平安。”

所以他的师尊沉默的守在这里很久，直到叶欢潜入进来打算调查他的主人，两人因为这个误会打了一架后才认识了。

“师尊的主人醉心研究人偶术，对他并不关心。一开始救他其实也是看中了他的身份，想要个坐骑……只是没想到师尊蜕变后身份尊贵，他就直接用主从契约束缚了师尊，并且到死都没想过让他离开。”

“符思，叶欢大人带你上战场时，有没有说过如果他有个意外，就让你离开天宫仙府，回登仙城去？”

符思看着面前感慨命运的青年仙人，点了点头。

“你瞧，这就是叶欢大人的好处了。他会记得放你自由，可师尊的主人不会。”

那个人始终将自家师尊视为自己的私有物品，只想和他一起死。

“有些材料他还是托师尊出去找的，甚至他还用过师尊的鳞甲来制作一些东西，可惜都失败了。”

“鳞甲？那不是……”

云看着愣住的符思，点了点头。

“你没猜错，师尊原身是龙，是远古时期龙庭继承人留下的血脉。所以他的主人用他的鳞甲制作东西是不能成功的，因为他没那个能力驾驭龙族，更别说用龙族的鳞甲制作物品了。”

……他的主人，是真的会挑啊。

符思苦笑着点点头，他想过那位神兽会身份尊贵，可没想过会这么尊贵。

“师尊的主人其实制不住他，但是这份主从契约他必须遵守，因为这是天道认可的东西。”

救命之恩大过一切，所以不论他的师尊是什么身份是否愿意，这份恩情他都要还清，不然对他日后影响颇深。

那个人显然很懂这个，所以提出了签订主从契约这个要求。

“所以师尊无法离开，或许他想过跟叶欢走吧，但是终究不能放下恩人不管。”

云看着纷纷扬扬飘落而下的花朵，这些花朵们数量繁多又无心，里面承载的都是师尊身上的毒素。它们会融入地里，被叶欢留下的净化法阵转变成滋养花树的肥料，达成循环的目的。

他相信当初叶欢对自家师尊说的话是真的，他是真的想带自家师尊离开这里，虽然未必是因为喜欢。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师尊的事吗？他已经去轮回了，不会妨碍到你们的。”

“……我准备用请仙仪式，将他请来，拿回叶欢给他的权限。”

云愣住了，看着面前心情不太好的神鸟子嗣。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劝解的话，毕竟对符思而言，自家师尊的存在让他有危机感了吧。

“而且我觉得他会妨碍到我，他现在试图联系叶欢却不直接过来见面，我不得不思考他究竟想干什么。”

符思始终没有碰茶水点心，他能闻到甜蜜的香味儿，可毫无胃口。

对着敌人的弟子他能心平气和的交谈，是因为眼前的这位仙人心思纯粹，并且告诉了他不少往事。

他是恩怨分明的人，不会因为殷王的事对他的徒弟出手。

“可是，权限是叶欢大人亲自送给师尊的。这……”

“我拿回来，叶欢不会有意见。”

鎏金的眸子映着月光反而柔软了许多，符思抬头看着月下随着微风摇曳枝头的花树，语气轻柔却很认真的说。

“那是叶欢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