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杨少爷消失了。”

叶欢联系上万翠山那边时，接传音的是一脸疲惫的瑾华。小姑娘不知道干了什么，脸蛋上蹭着黑灰，头发也乱糟糟的，衣裙也满是褶皱，累的歪在一边靠着大石头，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

整个要累死的模样，和他说话的声音都细弱无力，十分可怜。

“大师兄正在外头巡查结界呢，也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总有莫名其妙的力量过来偷窥……大师兄被惹怒了，这几天都在研究怎么逮着对方把他脑壳打歪。”

……有种不祥的预感呢，还是别说了，他不想挨针扎。

叶欢选择性的忽略了小姑娘的话，捏着旁边的绿叶子搓了搓。

“杨少爷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这么心虚……他不是回去和他爹互掐了吗？回去后传回个口信，说事儿办成了，然后他就彻底没消息了。”

瑾华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发现叶欢眼神游移十分心虚的模样，有心八卦却没了力气，只能有气无力的靠着大石头嘤嘤嘤。

“好累啊叶少爷，你看我这悲惨的模样不觉得很可怜吗？我好想听听新鲜的消息缓和下心情啊……”

“你干了什么弄成了这样，你炼药把锅烧崩了？小黑呢，怎么没跟着？”

“我在啊叶师兄……不要因为我黑你就无视我好吗？”

小姑娘散开蓬乱的长发下，一团黑动了动，唰的抬起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小黑悲愤欲绝的顶着一脑门儿被烟熏火燎过的枯黄毛毛，嘴里叽里咕噜骂着大漠那边的脏话。

叶欢勉强从小黑猫那夹杂着大漠方言且语速极快的脏话里听出了事情的原委:有人半夜来偷药，结果打开了瑾华临睡觉前特意盖好的药锅。

然后那锅就炸了，那人有没有事不知道，反正溜了。

而被惊醒的瑾华和小黑赶紧赶到案发现场，瑾华一看自己半个月的杰作就这么大敞四开的被人晾在那，里头的药液已经开始变色、马上就要报废了，赶紧冲上去盖上。

“就差那么一步，没来得及阻止她，那锅就又炸了。”

小黑猫悲愤不已，要不是他身手敏捷把瑾华拽开了，那就不是现在灰头土脸的模样了，而是躺在病床上变成老弱病残了。

“……你真是，药比命重要啊？你做的什么药怎么还能爆炸？？”

“延寿的药，还在研发中。和现在市面上流行的不一样，没那么多杂质。”

瑾华唉声叹气，登仙城有给修仙者延寿用的灵丹妙药，而且那东西很普及，可普通人用不了。她接了大师兄治疗蛊毒的方子后无意间搞出了这个来，趁着没什么特定的功课，她最近就主要研究这个了。

“这个和登仙城的不一样，这个专供普通人用。强身健体是必备的特性，我想试试能不能也把延年益寿这特质放进去。”

“……所以，你这不是制药，你是在炼丹？”

“嘿嘿……我有请教顾惟师兄，顾惟师兄也很想看看我这个东西能不能弄出来，所以提供了很多帮助。”

从选材用料到火候的掌控、甚至药材间的搭配和用量，顾惟都提出了相当有用的建议。两人一拍即合等着看结果，然后半个月的心血就这么随着一声巨响，化为乌有了。

“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要给他上一整套的针，不把他扎瘫巴了我都对不起我这些天的辛苦付出……”

……你就没想过顾惟炼丹有专门的丹炉，而不是用药锅？

叶欢看着她嘟嘟囔囔和小黑猫一起骂那个不知廉耻、半夜偷药、还废了她心血的贼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沉默。

“杨少爷没了消息，他的母亲呢。”

“也没什么消息，国师那边安静的很，听说在准备给符思大人赔罪的好东西。”

哦对，符思扣下了小青鸾鸟，逼国师做选择呢。

叶欢差点儿忘了这事，手里捏着旁边伸过来的绿叶子搓了搓。瑾华已经闭上眼睛准备做梦了，被肩上窝着的小黑猫一爪拍醒。

“叶师兄，过来窥视的力量明显是出于天宫仙府，而邵元师兄才登上神位，还没来得及和那群人结仇。你真的不知道这力量的来源？”

小黑猫毛都炸糊了的看着他，黑乎乎的小脸上都是愤怒。

他要是抓到那人，一定要把他吊起来抽一顿！

“要是你不方便说，你给我个基本信息，我自己去查。不打他一顿难消我心头之火！”

“别急，回头我帮你们报仇。”

“哦，所以你的确知道是谁干的是吧。”

“……有些猜测，不过没有实证，总不能随口污人清白吧。”

小黑猫气呼呼的把旁边破破烂烂炸得破碎的药锅扒拉过来，摊开在花镜前给他看。

“你看看炸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我反应快，我们两个也成这破破烂烂的模样了。”

“这人能潜入万翠山，也是有这本事的。不知道他怎么瞒过大师兄的结界和剑阵的……”

“你大师兄的剑阵和结界不是专门用来阻拦人的，主要是用来隔绝外界那些恶意打扰的。所以对万翠山没有恶意没有威胁的存在，是可以进来的。”

第18章 旧事1

叶欢点了点几块碎片，让小黑猫扒拉近一点，自己要仔细看看。

不是邵元不作为，也不是他能力不行，是万翠山这种救命的地方，就不可能筛选人筛选的特别严厉。

“万翠山本就是救命之地，所以不可能不让人进来……只是有些存在很会伪装罢了，所以能溜进来也不意外。”

要么怎么小黑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要是邵元的剑阵和结界能那么聪明，聪明到可以识别一切恶人并且不让进来，那还要小黑跟着干嘛。

“哦，还有这两块，上面有奇怪的印记。”

小黑平息怒气后扒拉出旁边桌子底下放着的碎块，把其中两块瓷片抠出来，白爪爪来回扒拉几下后把瓷片推到最前头给他看。

“和你的剑纹有点像。”

“……”

叶欢看着推过来的两块焦黑了的碎片，边缘处的确有个金色剑纹。

虽然已经纹路模糊，印记不大，但是叶欢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剑纹。

偷药的是谁他心里已经确定，有些头疼的叶欢长叹口气，抬手揉了揉额头。

“药呢，还在吗？”

“还在，不过药效已经废了大半，我还在补救……虽然八成是没用了。”

想起这个让人憋屈的结果，瑾华和小黑猫一起咬牙切齿，心头冒火。

到底是哪个混蛋这么坑人！逮着了一定要吊起来抽一顿才能解恨！

“作废了就让你面前这位神明大人赔你一份，反正他好东西多，不差你那几样药材。”

“大师兄回来啦，辛苦了。”

空中落下一抹银光，翠色的藤蔓展开，邵元从中走了出来。

这位手中提剑的万翠山大师兄一副斗志昂扬颇为高兴的模样，眸中的翠色还未消退。他看着哭唧唧的小师妹和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小黑猫，仁慈的放他们一马。

“我要和我的老师叙叙旧，你们……”

“好的我们这就走。”

小黑猫很识时务的摸了摸小白嘴，拍了拍艰难爬起来的瑾华，示意她快跑。瑾华歪歪扭扭的晃悠着站稳，困得眯着眼睛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看起来情况好了不少，还是焚三世会照顾人。”

邵元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才收了掌中长剑，坐在了花镜前。

“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听说焚三世去暗影阁了。他应该是把焚天谷托付给你，才敢出门的吧。”

“嗯，子桑那边需要他去善后。你看起来倒是强了许多，春来树也稳定了不少。”

叶欢联系这边的时候，能感觉到力量稳定了许多，打开花镜一看，周围充斥着清澈的灵气和邵元的神光。虽然不及他那样光辉，但是已经十分明亮，可见他的这位小徒弟最近成长的速度很快，已经能熟练掌握神兵和法阵了。

作为师尊，他心甚慰，决定好好表扬一下勤奋刻苦的小徒弟，真给他长脸。

“实战太多了？”

“还好，应付得来。实战的确能最快提升能力，现在和神兵沟通的也很顺畅了。”

邵元看着满脸写着高兴和欣慰的叶欢，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自己都惹上麻烦了，还笑得出来。”

“哎，作为师尊，看着徒弟成长的这么快又稳得住，总归是高兴的。做的不错，邵元。”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肯当着我面夸我了，那回头我多出去打打架好了，也让你多夸夸我。”

“你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也会说俏皮话了……好了，说正事儿，你那边什么情况？”

“杨少爷回去没几天，就有陌生的力量窥视这边。刚刚又来了，被我打发走了。”

邵元举了举胳膊，给他看破破烂烂的袖子下，被划出来的一条长长伤口。翠色的光芒覆盖在伤口上，细长的伤口涌出的血液已经逐渐减少，开始结痂。

“受了点小伤，他伤的比我重。不过他对神兵的路数似乎有些了解……一开始不太熟悉我的攻势，后来熟练了就躲得很快了。”

“看到模样了吗？”

“没有，应该不是本人，像是傀儡。”

要是原来的他恐怕分不清傀儡和人的区别，不过现在有了神兵加成，他也能看清楚面前来试探的少年其实不是人类。

“我已经去信问过俞子桑，他说应该是人偶术的产物，并且比他们现在的技术更好一些，更像人一些。”

虽然带着面帘看不清脸，但是动作灵活，还会用法术。邵元尝试了各种叶欢教他的法术后发现对方抗性很高，反而剑术对他的效果很好。一来二去没几天的功夫，邵元本身的剑术就又提升了一大截。

“真是个好陪练，一开始挺烦他在结界外扒着看的，现在他一来，我反而很高兴。”

万翠山没人能陪他用神兵练剑，父亲也没法和他切磋。这下子来了个杀了都不用他负责而且还不容易杀了的傀儡，邵元觉得这阵子的倒霉事已经过去，他开始走运了。

叶欢看着颇为愉悦的邵元，心里对那位派人打探消息却被当陪练沙包的神兽深表同情。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哪位大神派来打探消息的，但是我觉得，应该是你的债。”

邵元开心完了，开始兴师问罪。他抬手示意叶欢别狡辩，他有证据，绝不会诬陷他。

“不然我无法理解，一个被派来的傀儡，怎么有一双和你一样的眼睛。”

？

叶欢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邵元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你的这双眼睛我是绝不会认错的，他和你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眼神不一样。”

作为徒弟和主管病情的医师，他见过自己这位老师的各种眼神，有生气的、有高兴的、也有恨铁不成钢的、还有尴尬又躲避的，或者真生气了冷漠的看着他的。

总归是鲜活且多变的。

而那个傀儡眼睛和他一样，就连眼角眉梢间的细节都没什么不同的，刻画的十分仔细。可唯独那死水一样晦暗无神的目光，很明确的告诉他这不是叶欢。

邵元冷笑一声，看着有些心虚的叶欢，指指点点一番。

“呵，八成是你以前惹下的祸。这得观察的多仔细，才能刻画的这么像。”

“别胡说啊，我名声本来就不好听了。”

“来偷药的那人似乎就是这个傀儡，他的确没有恶意，而且也被波及到了，应该是躯体受损。”

邵元已经检查过瑾华那破碎的药锅，他早就发现了上头的剑纹，的确是属于叶欢的痕迹。

而留下的另一股陌生的力量很像和自己对线的傀儡，当时上头还有一些玉屑和碎片，还沾着一些浅金的液体。

“是神兽的血。”

邵元摸了摸戒指拿出个小碗，里头是浅金的一点点液体，和一些已经几乎透明了的玉屑和碎片。叶欢看着递过来的小碗，叹了口气。

“你打算怎么办？”

“看你想怎么办，如果这个陪练的沙包的确对你意图不轨，或者他的主人图谋你一些什么……我把他处理掉就是了。”

邵元看着沉思的叶欢，自己的这位老师倒是难得，露出了这么为难的神色。

“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