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吗？我不知道。”

或许是有的吧？在知道她有了心爱之人，并且准备成亲的时候。

阁主看着她掌心里破碎的果实，其实不止像她的人生，也很像自己的人生。

“我从未问过你为什么选择一个局外人做你的夫君。我只想着，这个人是你亲自选的，只要能幸福就好了吧？”

为此他可以抵抗师尊的命令然后被罚去半条命，为此他可以背着她接手本该她去做的脏事，搞得自己一身血腥。为此他可以在面对她那脑回路有毛病的夫君提问一些可笑问题时，下意识的想他要是说话太难听，小师妹会很难过吧？

然后忍下到了嘴边的讽刺，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锐利，还算和蔼可亲。

“其实面对那个傻子我已经尽力忍耐了，不然光凭他那些不动脑子的问题，我早就送他下黄泉去了。”

他还记得小师妹那位看起来憨直脑子也不太好使的夫君，总是会对他提出一些在他眼里很愚蠢的问题。然后他被气得想揍人的时候小师妹就会及时出现灭火，让他十分憋屈。

“他居然当着我的面装出伟大光明的样子，训斥我们冷血冷情，视人命为儿戏。迟早会遭报应？这话他也敢说出口。”

这话一出，别说他杀心瞬起，就连他身后那些弟子们都目露凶光的抬起头看了过去。

而那个傻子也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却还梗着脖子不肯道歉，直到被赶来的小师妹拖走，这事才算勉强过去。

这事发生过很多次，用别人的话说就是那雁的夫君和暗影阁犯冲，以及暗影阁大师兄对她的脾气是真的很好。

那雁这事上也觉得理亏，和她夫君也吵过。可那男人真就是一根筋直到底，一边说着与她无关她才不会干这些事，一边挑衅上下，看他们为了那雁忍他还觉得自己很强很厉害。

“是，我知道你们不喜欢他，他有时候说话不会考虑你们的感受。为了这事我也和他吵过很多次了，可他就是那种性子我也没办法，所以一直都很委屈你们了。”

“可明明有机会救他，你为什么不去？！”

“……师妹，你这话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他是谁？他是暗影阁的大师兄，阁主唯一的真传弟子，早就定下来要继承位置的人。在暗影阁里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阁主他权限最大。

那人又算个什么东西，还要麻烦他特意去救？为了小师妹他可以勉强接受这个人留在暗影阁，但是不代表他会庇护这个不知轻重又让自己生气的外人。

最盼着那个傻子死的就是自己，他不拍手叫好都是对死人最后的尊重了。

“我从未阻拦过弟子传递消息回来，也从未阻拦过你去救他找他，甚至师尊不答应你去都是我帮你扛着责罚让你去的。只因为我没能第一时间去救他，你就恨我这么久是吗？”

“是，我恨你有问题吗？！”

“那雁，你喜欢一个人就可以毫无保留的维护他，为了他你就可以无视自己家人的感受是吗？你有心吗？！”

阁主多年的委屈和堵心被引了出来，实在压不住的爆发了。但是他依旧记得压住怒火，尽量不太大声，怕吓着旁边的师妹。

“他是什么人？他是正道余孽是我们的敌人！你违背家里的意愿爱上他甚至嫁给他，你有没有想过我在背后付出了多少？我又帮你在师尊那扛了多少你才能得偿所愿的！”

“是，当时他身受重伤我是没有第一时间去救他，你要是觉得我就想看着他死我也无话可说，毕竟这的确是我心里的想法。但是我得跟你说清楚，他的身份就注定了不能与我共存！我去救他就会搭上自己搭上暗影阁，你是希望我们全被一网打尽连锅端是吗？！”

“你为了一个男人，牺牲全家也无所谓是吗？暗影阁再恶心不堪再让我们身处淤泥，也让我们吃饱穿暖受了教育，也让我们有了栖身之地，不至于出去流落街头！”

“他清高他了不起，他瞧不上我们这些血里行走，在刀尖上求生的人。所以就连你也这么看待自己人了，是吗？”

“你别忘了，他当初与你相遇相知甚至是相爱，都是有预谋的。”

阁主平静了心绪，看着面前捏碎核桃攥着手指的那雁。

“或许后期他真的爱上了你，可他仍旧对你有所保留。就连给你的真心，都只有一半而已。”

事业与妻儿都想要，未免过于贪心。真到了二选一的时候很明显那男人选了前者，哪怕他嘴里说着身不由己，可行动上却选择的干脆利落。

可怜那雁被他哄得死心塌地，坚决相信他有苦衷，会回来的。

“你为了他求我教你人偶术，你知道我得了师尊真传，人偶术的诀窍只有我知道。你知道他打探人偶术的事或许不安好心，可他哄你你就心软答应了，你就替他来骗我。”

“若不是我觉得事情不对留了一手，只怕如今坐在这的就不是我，而是他了。”

人偶术乃是秘术，如今改良后都依旧保密，更何况自己当初和师尊学习的是更古老的手法。那雁一直不感兴趣，还说什么看着挺吓人的，所以他从不在她面前做人偶或者提人偶制作的事。

直到她某天突然来缠着自己说想学人偶术，自己还欣慰她开窍了能接受了，还耐心教了不少细节上的把控，然后他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可即便这样他也觉得是那男人迷惑了小师妹，他没有生小师妹的气，只是想办法拿走了那男人记录技术的密册焚毁，才算给了师尊一个交代。

“师尊说过，我太惯着你，以后会吃大苦头。还是他老人家有先见之明啊……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阁主颓然的叹口气，也不再看她，只是往椅背上靠了靠。他看着头顶树叶缝隙间摇晃的日光，眯了眯眼睛。

“我就任性了这么一次，权当是忍了半辈子的回报吧。”

恨吗？恨吧，反正不会分开了。

那些纠缠不清的往事和争吵，那些梗在心里根本就没过去的怨恨和委屈，已经理不清道不明了。

他累了，也不想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