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三世临去领事院前，又问了叶欢要不要去见见那位军师。那位好像要和归隐山庄建立商路，想和如今的掌权人沟通下利益方面的问题。

“唉……你是真的不擅长隐瞒什么。你刚才只和我说他要见我，可没说要联盟的事。你根本就不想让他和我联系上，难道是怕他对我说什么话让你难做？比如你的坏话？或者他想给我讲讲，那位沽城的小皇子对你轰轰烈烈的追求之路？”

焚三世沉默以对，叶欢看着被戳中心事就企图用沉默蒙混过关的焚天谷大师兄，善解人意地把他推出门，示意他可以走了。

“你谈你的，他要是问我怎么不去，你就说我现在专心修复神兵，家里事三师弟做主。如果有什么生意，他可以去信找我三师弟谈，只要合理公道，就有机会。”

“那你……”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待这边结束后，我去你那准备药浴的事。你谈完不用过这边来，直接回去就行。”

叶欢对他摆摆手，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脑壳，顺便又嘱咐一句。

“银月你带着，但是不许用。就算那位小皇子气得你想拔刀你也不能用银月，你和他都是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别让我的努力白费。”

“那留下给你。”

“不必，你一会带回来就行。离开主人太久不是好事，还是说，你不介意他无意间给我透露些什么信息？”

“……知道了。”

海丽莎被留下跟着叶欢，一同目送自家大师兄带着几位侍卫往领事院去了，她回头看了看叶欢，总觉得有些奇怪。叶欢的脸色有些不好，似乎在掩藏着什么，情绪有些低落。

“叶师兄，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嗯？啊，可能是昨天和符思聊太久了没怎么睡，毕竟许久不见，也有很多话想和他说。没关系的，不用担心。”

叶欢回过神，露出了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笑容，转身回屋整理剩下的药材。海丽莎看着叶欢在窗边把需要风干的药草装进纱袋里吊在一边，觉得可能是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

“那边的药草都准备好了？”

“是的，按照邵元师兄的单子，都备好了。”

不愧是万翠山的大弟子，光那缭乱繁多的各种药名就让她手忙脚乱了，更别提那厚厚一摞的方子。还好随药方送来的还有百草图，上面画着各种药草的形状和性能，照着找基本不会出错。

所以叶师兄是都背下来了？检查药草的时候只拿着药方，不用对照百草图呢。

当天药草到的时候，叶欢只是挨张图看了一遍，就将十几张百草图都交给了她，并且教她如何准备药草和相对的处理方式。也是手法娴熟，一看就是受过专门的教导的。

“叶师兄，您不用看百草图就能用药？”

“啊，这些都是看过的，我有印象。来搭把手，这药茶你也学一学吧，学会了以后也能给焚三世准备。”

“您……不留下吗？”

叶欢看着窗外小心翼翼询问自己的女孩子，片刻后笑了笑。

“海丽莎，不要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

他是归隐山庄的叶欢时，归隐山庄就是他的家。

他是神兵之主叶欢时，天地为家、日月为伴，如清风拂过峰顶、夕阳沉入湖面。

到他沉睡之际，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化为他记忆中闪过的碎片。

终归不会留下任何牵绊。

他低头看了看掌心，一截细弱枯败的花枝躺在他的掌中金印上，逐渐褪去了死亡的颜色，一点一点的，在他手中回春。

那是符思昨天去望月楼后，为他带来的、已经枯死多年的【春来】花枝。

焚三世赶到领事院时，圣女焚烬华和沽城使者已经谈判到互相喝水缓和气氛的地步。圣女看着对面的小皇子眼睛一亮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身后，就知道自家大师兄来了。她回头看了看进门的大师兄，起身行礼后一抬脸，面对他戴着的鬼脸面具沉默。

“大师兄您这是……”

“没什么，觉得挺有趣，就带上了。”

焚三世示意她坐下继续，阿依娜搬个凳子过来放在圣女身边，示意大师兄坐。焚三世点点头，单手拎着凳子往圣女身后走了两步才放好坐下。扬扬下颌示意他们继续。

“你们继续。”

“……你戴着这玩意，有点吓人。咱就不能面对面好好说说话？”

“你的要求有点多，圣女亲自来见你，已经很给面子了。还是说你不在乎会不会被灭国。”

“……你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沽城使者也很委屈，圣女充满同情的看了看他，将面前的契约推给他。

“沽城的凌罗殿下，剩下的我们绝不让步，你也不必白费口舌了。现在你想见大师兄，我也让你见过了，希望你能明白自身的处境，做出正确的、不会让你父皇为难的选择。”

“焚烬华，我知道你的耐心就要耗尽了，但是有一点你似乎忘了。”

第23章 谈判2

小皇子笑吟吟的双手抱臂靠着椅子，细白的腿翘着晃了晃。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带着鬼脸面具的焚三世，热烈又迷恋。

“当初是焚三世赢了我们沽城，对于我们而言，他是挥之不去的噩梦，是对我们挥起屠刀的修罗。但是你，只是跟在他身边享受庇护，做做祈祷的美丽花瓶罢了。就算如今我们再度战败，但是举全国之力拖你们下水，让你们损失惨重也是做得到的。如果真的要确定下来谈判的条件和让步，也该让焚三世与我谈。”

“可据我所知，如今的焚三世已经不能再现当年的风光。他已经拿不动银月了，他也在逐渐衰弱。甚至在我的眼睛里，我能看到他生命的光芒已经十分黯淡，就像夜中的萤火明灭不定。想来很快就要与常人无异，不，或许比常人更快的、步入死亡之地了。”

“是你们该做出正确的、不会让谷主为难的选择，不是吗？”

少年愉悦的笑出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那双盈盈秋水般的墨瞳中央泛起了一点翠色的光辉，里面印着焚三世的身影。就像他想把这眼中之人囚禁起来的心愿一样。

“焚三世，我没有说谎、也没有与你玩笑。我的眼睛或许在登仙城不算少见，但是其中沽城血脉带来的独有条件，可是他们所没有的。”

“我的眼睛配合秘术，可以削弱你身上的诅咒、可以让你拥有足够多的时间重新掌控银月、找到夜炎，继续好好地活下去。听闻叶欢在帮你找夜炎，到现在也没有头绪。有了我，就不必麻烦这位神兵之主了。”

“不必。”

凌罗愣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看着冷淡拒绝他的焚三世。面对着斩钉截铁地拒绝难过的抿了抿唇，强撑着脸面的扭头。

“不论样貌还是身份，我自认为配得上你，你却一再拒绝……真是不解风情。焚三世，在你说话前还是好好想想吧，想想谷主与圣女的心情。”

“你是焚天谷立足西部的支柱，如果你倒下了就只剩圣女，她或许在商路上能维持的很好，但是武力上差的太多。难道你要看着你师尊这个年纪上战场？圣子圣女互相扶持或许还有条活路，但是焚戚死后就是你在承担圣子的这部分责任，等你步入地府了……焚烬华也会走向末路吧。”

……都在逼他。

焚三世掩在面具下的表情越来越嘲讽，忍不住低头对自己这一生的身不由己嗤笑出声。

所有的人都在用他的身份来逼他，他生死不由自己至今，谁又能给他个解脱？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借用你一句话，若真有那一日，拖你们下水还是没问题的。”

焚三世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面前背对自己站起来的圣女，娇小瘦弱的背影异常坚定的挡在了他面前，面对凌罗堪称逼迫的问话，为他撑起了一块喘息之地。

“大师兄有权决定自己的事。不，他本来就应该由自己决定，而不是因为顾虑到我们，一再的妥协，一再的逼迫自己。”

焚烬华转身看了看焚三世，金色的眸子里含着泪水，颤抖着对他露出笑容。

“当初是我们对不起你，才让你如今不想活下去……你放心，这次没有人可以阻碍你。”

谁都不能，包括谷主，也包括她自己。

“所以，凌罗，你不愿意谈下去了是吗？”

圣女看着面前皱眉的少年，掌中蔓延开的光芒伸长落地，化为带着荆棘的长鞭。

“不如我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个花瓶有什么能耐！”

“烬华，坐下。”

“……是，大师兄。”

沉稳的命令从身后传出，焚烬华回头看了看，乖乖地坐回去，攥紧了带着玫瑰的柄处。

“沽城的使者，你说，你可以削弱我身上的诅咒。是吗？”

“你到现在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吗？真是令我伤心啊……没错，这事是真的。如何，终于心动了？知道我的好处了？”

凌罗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焚三世，焚三世给圣女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你怎么知道我身负诅咒的。”

“我早就知道了，看得到啊。”

“看得到……你在跟我说笑吗？就凭你这双普普通通的眼睛，看得到我的烙印？”

焚三世灵魂上的烙印只有焚戚看出来过，就算是圣女甚至他的师尊，都只能看到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因为那是上位神留下的诅咒，灵魂强度低于焚三世的人是看不到的。为此他还疑惑怎么焚戚看的这么清楚，焚戚还骗他说可能是圣子的能力。

小骗子，到死都在骗他，他接了圣子的任才明白焚戚骗了他，圣子的能力也不足以看到烙印。所以根本就是他本身属于神的一部分，某种意义上与他是对等的位置，才能看的很清楚。

就连焚戚都不会夸口，能彻底抹去印记，他凭什么做得到？

“你不止看得到，还信誓旦旦的说能削弱到让我活下去收复神兵的地步。不是我瞧不起你，是在我眼里，你根本不具备这个能力。”

“你了解这个烙印代表的诅咒是什么类型，需要付出什么才能抹去？沽城的使者，你若有这本事，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求我们手下留情。”

“怎么会不了解呢，第一阶段就是我治疗的，不过嘛……借用了你小师弟的能力罢了，他倒是对你一心一意，真是让我生气。”

“我杀了你！”

圣女一鞭子直接扫了过去，红着眼睛要让他偿命。她身后的焚三世站起了身，银月化为一泓月华，落在了他的手中，被颤抖的手攥紧刀柄。

他食言了，回头再跟叶欢道歉吧。

他现在只想让这沽城的使者吐出真相，然后亲手折磨他到死。

属于银月的刀光与神威在领事院散开时，叶欢在路上遇到了沽城使者的军师。青年彬彬有礼的表示想谈谈商路往来的事，叶欢表示目前是三师弟当家，他说的算，如果使者有兴趣可以修书一封去问问。奈何这位青年就是不肯放他走，堵在他前行的路上各种找话题，叶欢的耐心逐渐耗尽，准备强行离开时，感受到了银月的威压。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领事院的方向，大漠风沙中属于银月的光芒如同入水的水滴，一圈圈地以领事院为中心荡开银色的波纹，绞开风沙越推越远，身边已经有弟子扛不住威压纷纷跪下。他看着中央逐渐升腾的血色渐渐加深，下意识地扶住胸口深吸口气，压下银月暴动带来的沸腾杀意，转身直奔领事院而去。

“没用的，焚三世只要再用一次银月，他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殿下的眼睛是不会出错的。”

沽城的军师露出了笑容，看着背对自己停下脚步的叶欢，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叶少爷，你没必要去了。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请你离开焚天谷了。”

“……你在阻碍我吗？”

叶欢回过头，金色的眸子带着冰冷的杀意，精准锁住了后退一步的青年。抬起的手在空中拂过，以银月的光芒化为长剑，划过一道银光，指向了青年。

“就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