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做什么？”

叶欢拿着杯子进隔间，发觉海丽莎坐在窗前在绣东西。他悄悄地过去站在海丽莎身边看了看，正在绣花的海丽莎眼角余光扫到个黑影在自己旁边，吓得差点举刀砍过去，一抬头看到是叶欢，连忙放下绣绷起身。叶欢抬手制止了她的行礼，指了指放在凳子上的花样子。

“我能看看么？”

“啊，随便看，叶师兄您怎么没去吃饭，又留大师兄一个人了？”

“他和顾惟商量事呢，你这是在绣什么？”

“做几条新的发带，您瞧瞧这几个花样，哪个更好看。”

“……你这还有我们归隐山庄的垂玉金丝带的图样？”

“啊，闲着没事我会做几条放起来，就当个纪念吧。”

海丽莎冲他笑了笑，叶欢见她不想多说，就指了指最边上的鹰纹。

“这个挺适合你们大师兄的，你们焚天谷的离火纹配上鹰羽，给他正好。”

“……我就知道，有些事是不会变的。”

叶欢看着海丽莎听完自己的选择，笑得像朵花似的，无奈地拿着绣绷给她指了指角落下还没绣完的小花。

“这是你们沙漠的花朵？”

“不是哦，这是小师兄带来的花种养出来的，叫【春来】，只可惜在他离开后，春来的花叶也都落了，就算是大师兄精心养护，也只剩枯枝了。”

叶欢看着绣绷上盛开的花簇，白色的宽圆花瓣嫩黄的细长花心，花瓣边缘和花瓣的尖端都带着浅浅的红色，指头大小的小花们挤在一起，在翠色的叶子簇拥下显得清新又很有生命力，是大漠中几乎见不到的风景。

他想起望月楼上不符合大漠风景的葱郁绿色，里面还夹杂着少见的紫与红，可见焚三世保养维护的很精心。既然如此又为什么把自己安排进去，就不怕自己照顾不好那些花花草草，毁了他多年坚持下来的心血？

而且这花……总觉得有点眼熟，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还不是如今的【叶欢】时，别人送的礼物。

“……春来风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大概就是他对你们的祝福吧。”

叶欢摸了摸小花，放下绣绷后起身去泡茶，顺便捡了两朵蓝色的小花兑了水，给海丽莎留下喝后，才拿着泡好的茶离开隔间。

“叶欢，多谢了。”

焚三世看到叶欢出来后，看了一眼沉默的顾惟。顾惟接到眼神后回头，对叶欢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后散去身形，桌上红绳上的铜钱闪了闪，归于死寂。

“……？你答应了？”

叶欢把茶杯放在焚三世手边，捡起红绳后解开蝴蝶结，刚要戴上，被焚三世摁住手抽走。焚三世应了一声后把红绳铜钱收起来，告诉他不用戴了。

“代价用我剩的刑罚抵了？”

“不止如此，俞景然的事不好做，他当然还要付出别的代价。”

“可是这事我没有帮忙，怎么好处却给我了？”

“我啊，不过是用相同的方式作为回报罢了。叶欢，我心胸没有那么宽阔。”

焚三世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给出了答案，叶欢落座后看着喝茶的焚三世，总有种奇怪的预感。

“你们这是说了什么，感觉怪怪的。”

“没什么，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吧。当然，如果是你不愿意回答的事，那就直接跟我说不想回答吧。”

“……你说。”

“你沉睡的间隔是多久。”

“没有固定时间，短的几天，长的很多年。”

“沉睡的契机呢？”

“过度使用神力或者遭受到了很严重的创伤，或者堆积的神力快要突破人躯了，也会睡一觉避免自爆。”

“……沉睡期间，会神思昏聩？”

“会，只会保持本能和基本交流，再深层次的，例如我们现在这样对话是不行的。”

“……你，做了多久的【叶欢】？”

“很久很久了吧，久到最初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顾惟连这种事都和你说了？看来俞景然的事对他来说很重要，重要到肯拿我的情报来换。”

叶欢自嘲地叹口气，面对焚三世复杂的目光，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焚三世，你对我的事有些过于热忱了，我能问问原因吗？俞景然的事一开始你就不想管，结果顾惟拿出我的旧事做交换，你就答应了？”

“为什么？我不是什么绝色美人，甚至感情方面名声也不好听，若说你是看上我了我都不信，还是说我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或者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事？如果是的话你大可以直说，对于银月夜炎的刀主，我会尽力帮忙的。”

“……我不想回答。”

好么，你说我不想回答可以保持沉默，结果你自己用了是吧？

叶欢看着沉默的焚三世，摸了摸下颌，试探的问了一句。

“我和焚戚……很像？”

“不像，不论是样子还是个性。”

那就很奇怪了。叶欢看着果断摇头否认的焚三世，揉了揉额头，觉得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第16章 代价1

“焚三世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做什么…………吃饭吧，吃完饭还要继续治疗。”

“嗯。”

吃完饭后叶欢带上银月和焚三世结伴而行，一边聊天一边往他的院子去，准备继续泡今天份的药浴。半路遇到陪同沽城使者去驿站的圣女侍卫们，一见到自家大师兄，齐刷刷的手抚胸口行礼。在响亮的问好声中，沽城使者看了看回应点头的焚三世，转头盯着他身边和侍卫们说悄悄话的叶欢看了一会，笑出声。

“瞧瞧这是谁，你居然还活着……看来是我们消息不灵通了。”

“注意你的言辞，沽城的使者。”

焚三世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彻骨的冰冷和杀意，一边听完悄悄话的叶欢才反应过来，沽城使者是在对自己说话。他看了看突然动怒的焚三世，面对闭嘴了的沽城使者好好打量了一番。

“我们认识？我没印象了。”

“你没印象，可我记得还很清楚，毕竟因为你……我们吃了不少亏呢。”

沽城使者拿下兜帽，明明是少年身姿，容貌却是不输女子的美。一双眼睛盈盈秋水般脉脉含情的看了看焚三世，面对叶欢时，充满了试探。

“虽然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我不会认错灵魂，如今……你叫什么名字？”

“……你的风流债？”

叶欢想起来之前守门弟子和他提过的，有美艳的少年跟焚三世自荐枕席。再看看眼前堪称艳丽的少年，他扭头看了看明显还忍着怒气的焚三世，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不打扰了，我先过去准备东西，你慢慢处理。”

“好。”

“喂！”

焚三世看着叶欢扭头就跑，挡住沽城使者的目光。少年看着那双冰冷的鸳鸯眼，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你那么生气……说明我没看错人。”

“希望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毕竟沽城是战败国。”

“你、你少吓唬我。”

“听说你让你父亲把你献过来，我劝你歇了心思。这里不适合你。”

“如今是圣女理事，焚三世，你的权力已经被拿走了。我来了你也只能接受，不是吗？”

少年无视周围弟子攥紧的拳头靠了过去，被焚三世躲开的动作晃到，差点儿扑在沙子上。他恼羞成怒的跺跺脚，戴上兜帽指着焚三世发火。

“我就不信我搞不定你！”

“你来了就只有死而已。如今是烬华理事，但不代表我不能杀了你。”

焚三世面无表情的看着闻言后退的少年，懒得再看一眼的和一边的侍卫打声招呼，转身去追叶欢。

“焚三世你给我等着！”

“容我提醒你一句，这里是焚天谷，不是你们沽城。”

领头的侍卫目送自家大师兄去追人，看着他追上刚走不远的叶欢还顺手给他把兜帽盖上去后。转回目光看着生气的沽城使者，懒得陪笑脸的提醒了一句。

“你是来谈判的，希望我们手下留情不要灭国的，那就请注意你的态度。别忘了，大师兄当初是怎么对你们的。你那套对大师兄不管用，就别献丑了。”

“……”

少年想起来一开始那个站在火光中男人就忍不住打个哆嗦，那冰冷惨白的脸，充斥着杀意的鸳鸯眼，修罗一般对待沽城的皇室成员的行为和态度，数次午夜梦回都是他的噩梦。焚三世一向说到做到，除了焚戚，没有人能在他手里讨价还价。

那真的不是他认识的那位少年圣子吗？他怎么会不认识自己？

少年又看了眼远处逐渐消失的两个人影，有些不确定的攥紧胸口的衣襟。

他的眼睛可以看到人的灵魂，即便那人的容貌个性甚至是说话的语调方式，都和焚戚完全不一样。但是那人和焚戚的灵魂是那么的相近，几乎没有区别。

“那是谁，焚三世居然会与焚戚之外的人结伴……”

“那是归隐山庄的叶师兄，也是如今的神兵之主。”

神兵之主……他就是叶欢？

“不对，这不可能。”

焚戚还在的时候叶欢就在闭关，一直到焚戚没了消息后他才醒过来。他与焚戚同时存在，所以他不可能是焚戚。少年心烦意乱地跟着往驿站走，顺便打听叶欢的事。得知焚三世让他住望月楼他不住时，磨了磨牙。

“不知好歹……望月楼都不住。”

那更不可能是焚戚了，焚戚最喜欢望月楼和那些花花草草，如果是他，肯定愿意住进去。

“那也与你无关，大师兄对叶师兄的信任，就是你永远无法企及的东西。别说望月楼，你要是敢没有谷主和大师兄的允许，踏入大师兄地盘一步，就让你的家人给你收尸吧。”

领头的侍卫看一眼气鼓鼓的少年，多少带点怜悯的心态劝了两句。

“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们沽城都被打成那样了，国仇家恨都在身的，你居然还追着大师兄跑不肯放弃。但是你想住进望月楼，取代小师兄在大师兄心里的位置，那就是不可能的事，别做梦了。”

“……叶欢都有机会，我凭什么不行。”

“你和他比，本身就是个错误。”

叶欢和自家大师兄商路上的往来很有默契，商讨利润分成也不会特意互相占便宜，甚至有时候看在自家大师兄是银月夜炎的刀主的份上，条件上还会额外放宽松些。不论别的，光看这一点，大师兄待他的态度不同于旁人，也是很正常的。

沽城有什么？作为周围水路环绕的地方，水产丰富是特点，剩下的除了一些华贵的首饰和在大漠里中看不中用的装饰品，也就这位皇室最小的孩子的眼睛有些用，毕竟他可以看到所谓的【灵魂】上的不同。配合登仙城倒是可以赚点钱，但是离得太远，这位娇生惯养的小皇子也不会去。至于在焚天谷，他的眼睛反而让自家大师兄很不高兴，所以对焚天谷来说也等于没用。

这位小皇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商路上不能提供助力和资金，人情上也不能提供有用的人脉关系。除了长得好看眼睛好使，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按照谷主的脾气秉性看，他要真的给大师兄找媳妇，也不会找这样的。怎么的也会找个事业上帮得上忙，情感上抚慰的住大师兄的美人吧？按理说圣女大人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是自己人知根知底、本身也美丽端庄又很有能力。可是大师兄十分抗拒，谷主也不太情愿……究竟为什么呢？

……所以当初大殿上叶师兄提出想和大师兄好好相处，谷主没发火不说，还默许他照顾大师兄，也没什么问题？

可惜叶师兄不能成亲，不然直接留在焚天谷就好了，无论是事业还是情感，应该都能帮大师兄很多吧。

领头的侍卫将人带到驿站门口，和驿站老板核对好沽城使者的身份给他办好手续后，将房牌交给沉默的少年，手抚胸口微微俯身，很有礼仪风度的告别。

“已将你安全送至驿站，那么我等回去复命，希望你在大漠能领略到沽城所没有的风光与景致。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