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这一任【猫神】的继承者吗？”

叶欢不用看都知道，雀鸟背后的俞子桑这时候肯定坐在树上翘着腿，手里拿着笔和纸准备速记。焚三世倒了杯水点了点头，承认了身份。

“那圣女是祭司的后人？那她和你是同期的人吧？不对，你还算人类吗？”

“我当然算人类，最多……算个有点特殊的人类吧。”

“神兵不会选择普通人，因为普通人承受不住神威，只会爆体而亡。”

雀鸟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小脑瓜，叶欢赞同的点点头。

“能问问特殊在哪吗？比如说，掌握着延长寿命的法术之类的？”

“……俞子桑，你知道的真不少，我都要怀疑你的探子里，也有不是人类的存在了。”

“多谢夸奖，也就是说这是真的了。”

“的确有，但是代价也不小。天意不可违，【七曜】就是妄图与天争斗，违逆天意，才导致了灭国。”

【七曜】古国当时是颁布天谕的特殊存在，他们深居简出十分神秘，地位崇高备受尊敬，相当于如今修仙领域领头羊一般的登仙城。但是某天突然彻底消失了，传闻是因为他们泄露天机过多，招来了灭国之祸，所以想办法避难去了。

“当时的确避难了，可惜，天意不可违，最后还是灭国了。”

雀鸟看着面前轻描淡写就爆出灭国原因的焚三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灭国了，可【猫神】的继承者提起这事却没什么大的反应？

“有些时候，死才是种解脱，活着的人反而要承受更大的痛苦和折磨。”

【七曜】灭国，为自己窥探天意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族人们一死了之去转世轮回，可焚三世和焚烬华作为仅剩的血脉，活了下来，继续承受天道对【七曜】的惩罚。

“我们无法感知自己的命运，而且神职会在我们身上断绝，我是最后的【猫神】，她是最后的祭司。”

“所以，叶欢，不论夜炎在不在，这都是我最后活着的日子了。夜炎的消失或许是件好事，我不希望他被我连累。”

“那你说说，银月夜炎是双子，你带走了他的兄弟，他怎么办？”

“抱歉，我原本打算让来的弟子将银月带回去，神兵之主的你，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焚三世看着叶欢生气的瞪着他，无奈的摇摇头。

“可我没想到，你居然亲自来了。”

“大师兄不在，银月夜炎只能我来修，所以来的只能是我。”

“焚三世，你真的没猜到，来的人会是我？”

“…………我希望不是你，毕竟你现在沉眠的时间很不稳定，或许你还在睡觉，庄主没办法唤醒你让你来。但是能再见一面，我很高兴。”

“…………是吗，可我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叶欢拒绝交谈的喝口水，焚三世歉意的眼神在他身上绕了一圈，重新面对思考的雀鸟，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那个延长生命的法术……”

“我不会教你，死心吧。”

“圣女也可以教我，不是吗？”

雀鸟看着僵住了的焚三世，面对那双暗含杀意的鸳鸯眼，感慨的啄着叶欢的发丝往上拔了拔。

“叶欢你还不知道吧，焚戚是圣女毒杀的，就为了给这位相依为命的、最后的【猫神】续命。因为当时焚三世已经濒临死亡了。”

“……原来如此，不只是神兵侵蚀的后果啊。”

叶欢看着焚三世躲避他的目光喝了口水，伸手把头顶上吹口哨地雀鸟捏着提溜下来，放在手里，搓搓羽冠捏捏肚皮。

“你怎么回事，怎么知道这么多内情，连焚戚的事都知道的这么详细？”

“只能说他倒霉嘞，那时候我正好派人去庄子里找你，赶上他大半夜抱着个少年冲过来，求庄主救他。焚天谷的大师兄可不会露出那种可怜的表情，我啊特别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调查了下。”

“听下属说，你到庄主面前的时候状态也很差，你应该也用了延续生命的法术，来保你小师弟的命吧？”

“只可惜，失败了。”

叶欢默不作声，搓得雀鸟舒舒服服摊开肚皮躺在桌子上抖腿，焚三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雀鸟的目光越来越锐利，一副想让他闭嘴的神情。

“我的印象里，并没有焚三世带人来求助这事。”

“因为当时你在沉睡，不可能醒的。”

“……好样的，你在我身边也安了探子是吗？胆肥儿啊你。”

叶欢含着怒气笑得温柔，捏着他的肚皮开始用力，雀鸟叽叽喳喳发出求饶声蹬蹬腿，赶紧解释清楚自己是被人所托。

“没人默许的话我的人能跟着你吗？我自己找不痛快干嘛，别拧了别拧了，我和雀鸟的感觉是联系在一起的啊。”

“回头我们详谈一下，子桑，你明白吧。”

“……我是不会泄露委托人身份的，但是关于焚戚和焚三世的事，我可以说说啦。”

“行，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第11章 血脉1

“其实确定了焚三世的血脉，我就很想学一下那个延续生命的法术。”

焚三世听了这话嗤笑一声，摆明了拒绝的态度。雀鸟歪头看了看他，扇扇翅膀。

“好吧，那还有个事，我想确定一下。”

“神灵许诺杨子树两百年，这个事是怎么回事？你们还能随意给人类加减寿命？”

“自然不能，要是能，小师弟也不会死了。”

焚三世看了看嘀咕着什么的雀鸟，面对叶欢的目光十分坦然。

“能活多久都是天命，早就注定好了，除非有大功德，不然不会有增寿的机会。当然，缺德事做多了也会遭天打雷劈，被减去寿数，所以啊，俞子桑你小心点比较好。”

“……他是不是在骂我。”

“活该，让你戳他痛处。”

雀鸟垂着头反省下自己是不是说太多了，片刻后再问一句。

“那给他两百年寿命又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

“你刚刚说了，天命注定。”

“可我没说，不能用旁门左道来，借寿。”

“…………”

叶欢伸手给焚三世续点水，焚三世看着他冷着脸的样子，垂眸叹气，捏着雀鸟提供的那张纸，点了点其中的某条情报。

“他如今120岁，显然是很早以前误入【七曜】，我印象里没这个人，不过听说过一件事，曾经有个普通人救了流落在外的族人，并且在族人的引导下，带着族人回来的。或许就是他吧？”

“送人回来后，【猫神】作为回报，表示可以满足他一个愿望，他就提出了想长生不老、不死不灭，当然，这点也是做不到的。”

“……长生不老、不死不灭的只有时间，哪怕是神，也终会有消散的那一天。”

叶欢作为神兵之主，如今是半神半人的存在，夹在中间最能体会到两边的不易，他现在几乎就是长生不老、不死不灭的状态，但是他会不定期的陷入沉睡，来稳定住人躯内储存的神力，避开爆体而亡的风险。

所以不能结盟、不能成婚、只是神兵的剑鞘、生死由不得自己，永远都是孤身一人。

听到杨子树的愿望，叶欢第一反应就是给了个嘲讽的笑容，焚三世身为银月夜炎的刀主，又是【猫神】的继承者，原本也是长生不老的命数，只不过身负诅咒所以更加短命，自然也能体会到叶欢的复杂心情。所以看到情报上的话时，和叶欢一样，心中嗤笑杨子树的愚蠢。

长生不老、不死不灭，是好事？那分明是这世间最恶毒最恐怖的诅咒。

它只会让人逐渐变成个怪物，一个游离世界之外的怪物。

一个眼看着身边的亲朋好友逐渐变老死去，自己一个人承受所有、被逼疯魔的怪物。

“然后呢，借寿了？”

“对，虽然不能让他原有的寿数变多，却可以让他借着别人的命来继续活着，当然，这样已经不算人了。”

叶欢似乎明白了什么，叹口气说了句【歪门邪道】，焚三世没有反驳，只是继续看着纸上的话，给出了模糊的结论。

“按照规矩，会跟他说清楚后果，他既然在知情的情况下活到现在，就说明有人将自己的命给了他，十有八九是他的亲人吧。”

“只是，他接受了那人的生命，同时也背了那人的因果，只怕注定没有后代延续，你的调查结果说他有妻有子……”

“……难道不是他的血脉？他替人养孩子？”

雀鸟十分人性化的露出了震惊的表情，焚三世伸手将纸放在他面前，点了点上面的【有妻有子】四个字。

“很可能妻子也不是他的，想要长命，代价就不会只有这些。”

“……你的意思是？”

“很可能，他不能与女人亲近，更不会诞下子嗣。毕竟活得久的存在，大多数都子嗣艰难，这是天道的制衡。”

被天道制衡的叶欢感同身受的点点头，被天道制衡的焚三世也十分感慨的叹口气，雀鸟站在两人中间左右看了看，忍不住感叹两人这倒霉的命运。

“我的探子可说他对妻子儿子殷勤得很，不像是没有感情的婚姻。”

“我只是说他可能不能人事，没说他不能娶妻，也没说他不能和女人谈感情。”

焚三世像看个小傻子似的盯着雀鸟，雀鸟用翅膀拍了拍脑门嘀咕着【糊涂了】的话，表示明白意思了。

“也就是说，他这两百年的命，实际上是用背了因果、不能人事的代价换来的？”

叶欢忍不住笑出了声，焚三世点了点头，根据他的推测，应该就是这样的。雀鸟拧着脖子咂咂嘴，指指点点这两个笑出声的半神。

“你们做神的果然狡诈，心都是黑的。”

“可不能这么说，代价说得明明白白，他自己愿意的，怎么能说我们狡诈心黑呢？分明是他贪心。”

“对啊，和神做交易可不是个容易的事，和普通人交易还有回旋的余地，和神做交易，定下契约你就别想反悔。”

“难怪你们两个在商路这条线上这么合得来，过分了啊。”

雀鸟看着一拍即合的两人磨了磨牙，拍了拍旁边的纸。

“那这个杨子树怎么办，他瞄上圣女是不是打算再续两百年？”

“想要举行仪式，祭司是必不可少的，他会追着圣女献殷勤也是正常的。”

焚三世拿了个牛肉干逗鸟，看着雀鸟眼睛发光的扑上来啄，就故意抬手举起来，看它在桌上扑扇翅膀蹦蹦跶跶。

“这符鸟的原型，是登仙城的金翅雪翼鸟吧。”

“对，顾惟懒得换形象，干脆就用他们家神兽的形象来传递消息了。”

叶欢擦了擦手，拿个杨梅慢慢吃，看着焚三世兴致盎然的逗鸟，气得雀鸟直跺脚，扭头找叶欢麻烦。

“叶欢！你管管这雀鸟啊！怎么这么贪吃！”

“我管不了，这是顾惟送你的，又不是我送你的。”

“符思不是认你为主了吗？这等于他下属吧？你不能管？”

“符思是下一任护城神兽，还没继位，管不了。”

“听你鬼话连篇！”

“小心符思知道，过去揍你。”

雀鸟瞬间安静了下来，泪眼花花的看着牛肉干，焚三世有些不忍心的把牛肉干放它面前让它吃。

“杨子树的事我会去解决的，你们不用担心。”

“你打算怎么解决，把他就地处决？”

“也不是不行，就勾引圣女这条罪，他一个外族人，我杀了谷主也不会怪我。”

“你不怕圣女怨你？”

“我都快死的人了，怕什么，怕她下地府去黄泉的找我算账吗？”

“……你还没给银月一个交代，就想死？你这是在瞧不起我吗？”

不提这事叶欢还不怎么生气，一提起来他想死这事就莫名火大，叶欢抬手招来银月往桌子上一拍，焚三世默默地垂下头没再说什么，一边的雀鸟吓一跳的抓着纸蹦跶到一边，看着发威的神兵之主不知道该怎么劝。

“叶欢，这是天命，你是神兵之主，应该明白没有回旋的余地。”

“巧了，我最喜欢的就是违逆天命。你大可放心，在我找到夜炎修复神兵前，我不会让你死的，好好活着吧。”

叶欢带着银月气冲冲地出门了，雀鸟和焚三世目送他拐出门去，四目相对。

“还有问题？”焚三世慢条斯理的拿起碗筷准备继续吃饭，并且招来侍女，给雀鸟添了个小水碗。侍女往里倒好清水后退了出去，雀鸟啄点水后盯着肉菜看了看，抬头问他。

“那个延续生命的仪式……”

“不会教你，你也没法学会，死心吧。”

“……最后一个问题。”

雀鸟沉默一会，探头叼了个杨梅，然后被酸得直抖腿，啄了好几口水后看着停下碗筷示意他说的焚三世，挣扎了一会，认命的低下头。

“只要肯付出代价，你就能实现任何愿望吗？”

“比如，寻回登仙城都找不到踪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