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什么都不懂，但到底是皇家的人，从小就端正有方，有外人在时，像个小大人。

也只有舅甥两人在时，他才会轻轻拉凌牧萧的衣裳问：

“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回长安，为母妃报仇？”

凌牧萧没有因为他是小孩子，就哄骗他说母妃还活着之类的话。

而是告诉了他真相，他的六哥和长公主，杀了他的母妃，还派兵欲杀他们俩个。

回到凉州养精蓄锐，他们会带着大军杀回长安，替贵妃报仇！

凌牧萧抱起小皇帝，遥望长安的方向，轻声道：

“快了！等雪停了，我们就回长安，替你母妃报仇！”

就在这时，长公主派人送来一封战帖。

警告凌牧萧早日投降，带小皇子回京请罪，否则，她会将凌王府所有人，押到凉州边界，当着他的面，杀了祭旗！

凌牧萧冷笑一声，这个女人真是疯了！她早就疯了，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长安中周长乐确实跟疯魔了一样，她总说新帝太过软弱，那些不臣服的朝臣，应该以杀镇之。

杀一人，他们还敢非议，那就杀十人。

杀百人，他们还不愿意臣服，那就杀千人！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便是杀上万人又如何？就用这些人的血，来巩固皇权，彰显帝威！

皇帝不愿意杀，那她就做皇帝手中的刀！

御史当堂骂皇帝杀兄诛弟，被妖女蛊惑，残杀忠良。

周长乐听后大笑，本公主竟然成了妖女！那本宫不做点妖女该做的事，岂不白担了骂名？

她没有立即杀这个御史，而是先将他的妻女卖到乐坊，让御史看着他的妻女不堪受辱自尽。

又将他的儿子净身成太监，最后才将御史判了腰斩之刑。

御史腰斩后没有立即咽气，向天骂妖女，手指为笔，沾血为墨，写下大夏江山，亡于妖女。

大夏自立国以来，极少有杀御史的情况出现，便是那么两个暴君。

被御史当堂骂，顶多就流放，也没有这般残忍地灭人全家。

周长乐此举，瞬间得罪所有读书人，这是欺凌文人啊！

前太子三师，带着国子监的学生，坐到宫门口求见新帝，骂长公主牝鸡司晨，祸乱朝纲。

坐了一天一夜，新帝也没出来见他们。反而是周长乐带兵前来哄人，不滚就杀。

朝堂上的一点风暴，落在百姓身上，就是一座山。

长安城中人人自危，百姓出门都缩着脖子走路，东、西两区勋贵和富商聚集之地，商铺更是全部关停。

菜市口杀头的血浆结了厚厚一层，每天夜里都有无数野狗去舔舐。

新帝问周长乐：“再这样下去，长安城要知敢。皇姐还是平息，不要再杀人了。”

周长乐冷笑道：“就凭这些文臣，再愤怒又能如何？”

“陛下不将他们打服了，如何去平定四方诸侯？如何杀向凉州？”

周长乐恨文官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年她和亲北疆之事，是文官们一手促成的。

武将要打，而文官却劝老皇帝，以和为贵，公主和亲，可保数十年边疆安稳。

就这样，她被扔进了那个虎狼窝中！

现在，她要将长安也变成虎狼窝，让那些文官尝尝，她经历过的痛苦！

不管是凉州还是长安，所发生的一切，都离崖州太远太远，消息传过来，也得半年。

李玉染更没心思特地去打探，如今她到了孕中期，非常嗜睡，易乏。

偏偏岛上的事又极多，她一场安稳觉都睡不成。

自上次天竺商船走后，加上黑虎的大力宣传，崖州星夜女王的名声渐渐在四海传开。

除了引来更多的商船，还引来了海盗。

海盗一听崖州的岛主是个美丽的女人，且岛上有无数财物，便是天竺商人说，星夜女王有厉害的武器，他们也不放在心上啊！

武器，谁没有啊！都做了海盗，自然是要富贵险中求。

第一批主动送上门的海盗船，让凌十二异常兴奋。

李逍让黑虎去抓海盗，让她带着百姓耕作，管理岛上的庶务，早就把她憋屈死了。

现在黑虎不在，海盗来了，总不能让言司那个死板道士去打吧！

她刚好训练了一批新兵，新兵不见血，就永远是新兵，见了血，才是真正的兵！

见凌十二听闻有海盗来了，比听闻有商船来了还兴奋。

对李玉染道：“天竺商人你不让我抓，这些送上门来的，总能杀能抓吧？”

言司道：“尽量俘虏，咱们太缺人手。”

凌十二挑挑眉：“行！既然言道长都这么说了，我便不杀尽了！”

李玉染递给她一个望远镜，叮嘱道：“凌姐姐小心，这批海盗据说纵横四海多年，杀人无数，凶残无比。”

凌十二大笑：“再凶残除了杀人也就是杀鱼，姐姐我除了杀人，还杀过虎，屠过熊。”

“比他们凶残多了！”

凌十二简直把杀海盗当成生活的调剂，但她还是很听言司的话，尽量俘虏。

第189章 ,/.

言司扶着李玉染，登上了望塔，看着海湾那边的激战。

呃，说是激战算是夸张了，来的海盗只有三艘不算大的船，统共不到一百人。

穿的破破烂烂，武器五花八门，也就喊杀的声音比较大。

李玉染觉得他们都算不上海盗，顶多算海上小贼！

凌十二愣了一会没发号令，海盗以为那个女首领吓到了，李玉染和言司都知道。

她是气到了，亏她雄心满满，结果你就给我来了这么一点……小虾米？

用鱼油都是浪费！不过看那三艘船还算不错，抢来当渔船，又能让古板道士多招一些水手。

凌十二谨记抓活的、抢船两个重任，只往海上发了两颗鱼油震慑一下。

等着海盗上岸之后，指挥新兵们围过去。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死了二十几个海盗，自己兵一个没折，伤了几个，就将这支海盗俘虏了。

李玉染安抚凌十二：“随着天竺商人越走越远，闻风而来的海盗会越来越多。”

“黑虎没回来之前，凌姐姐就负责海上巡逻，将路过咱们崖州海湾的船，一艘不少，全部抢回来！”

这个任务凌十二非常喜欢，她一手抓海盗船，一手揽商船，像李玉染说的，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商船来了，崖州是讲道理的星夜城主。崖州的糖、棕油、精盐、玻璃器皿……已然成了紧俏品。

星夜城主不愧其称号，非常讲道理，绝不会抢夺往来商船的货物。

而海盗船来了，崖州是像风暴一样暴躁的星夜女王！

没有任何一艘船能从崖州海域通过，哪怕是逃到了南洋群岛，那会喷出烈火的星夜船，也会穷追不舍。

待到快过年的时候，光凌十二就从海上替崖州征收了三十艘船，抓了千余俘虏。

有言司在，一点也不担心这些俘虏会叛变。

先下药，再送去干苦力，也不虐待他们，干活就给饭吃。

当然，敢逃跑的话就只能杀一儆百。

与此同时，从岭南逃到崖州的沿海居民越来越多，短短几个月就来了数千人。

说是岭南赵家在强制征兵、征徭役，家中满十五岁的男丁都给抓到军营去。

开山修路，设关布防，赵家这是想打出五岭，杀到江南啊！

那些不想入伍的百姓，要么携家带口逃到岛上，要么就独自一人出逃。

比起去荒岛求生，崖州就好多了。听说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来了，就有活干，有饭吃。

都结伴来崖州谋生，男的做水手出海打鱼，女子进作坊或是耕田。

老人孩子，织鱼网、晒鱼肉、搓麻绳、晒盐……集体挣工分，也能裹腹。

很快光是官衙和监狱，还有临时搭的棚子，就住不下这么多百姓了。

而在这时，水泥和砖瓦终于烧制出来了，李玉染正式规划居民区。

统一建青砖瓦房，第一批分到房子的自然是跟她一起登岸的那些女子。

还有就是凌十二征招的新兵，和能力出众的水手。

海盗俘虏视李玉染为女海盗，大夏百姓却视李玉染为新城主。

一说在新城主麾下，吃饱饭，还有新房子住，大家干劲更足了，力求表现出色，早日分到房子。

年三十时，凌十二带人杀年猪，包饺子过年。全岛的人都吃鱼肉，吃的混身鱼腥。

这一吃猪肉，只觉那香味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只有言司一人不吃，凌十二专门为他包了香蕈素饺，就找那点香蕈，可费了不少功夫。

李玉染穿越至今，已经过了好几个年，可前些年，她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丁点节日气氛。

每逢佳节倍思亲，每每过年，她都想家想的心如刀绞。

唯一今年，她人在崖州，那股深入骨髓的相思之情，似乎缓解了一些。

她以茶代酒，朝着自家的方向，隔着时空的长河，敬了一杯。

爸爸妈妈，新年快乐！女儿现在，自由了。

今生无缘再会，希望来世，我还能做你们的女儿……

这一夜全岛灯火通明，水手们唱曲调幽长的歌，少年少女们载歌载舞，孩童们吹着螺号。

七两痛痛快快地喝了一盆桂花酒酿，这头傻驴胆子贼大，还去看了杀猪。

李玉染亲手给它做了一件绣着星夜旗的披褂，都知道它是城主的宝贝，在全岛自由活动，走到哪都有人喂它东西吃。

也许是这一夜太过开心，李玉染的肚子提前发作，子时开始了阵痛。

言司忙让人去喊回，正带着新兵击战鼓的凌十二。

一听李逍要生了，凌十二瞬间酒醉，又惊又怕。

她还没给人接生过，并且李逍又是提前两个月生产，极有可能是难产。

男女有别，言司说他不能进产房，凌十二头一回反驳这个老古板。

直接揪着他的衣袖把人拉进去：

“全岛就你一个大夫，你还是她的小舅舅，人命关天之际，还别什么别？”

言司便坐到李玉染床头，握着她的手，给她擦汗喂参汤，指挥凌十二接生。

李玉染的痛感早就练钝了，便是宫缩生产这种寻常女子，痛的要死要活之事。

她也只是咬着唇，满头细汗，调整呼吸，不时轻哼一声。

不过生孩子确实比中箭、中刀、被火烧、跳城楼要痛多了。

身体好像一点点被撕裂，被劈开一样。偏偏劈你的钝刀子留在身体里，不时搅动一下，誓要将你劈成两半一样。

这种痛，还不会让你痛的晕过去，是很清醒的痛，清晰地感觉到，下体一点点撕裂。

言司见她很有规律的呼吸，即佩服，又心疼。

小玉染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头，连生孩子的痛楚都能忍住。

当她听到凌十二说：“看到孩子的头顶了，好黑密的头发。”

言司道：“现在，用力！”

他拿一块干净的白棉巾塞到李玉染的口中，她死死咬住，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只觉一股暖流流出。

然后就是一声婴儿微弱的哭声，言司上前接过婴儿，凌十二箭断脐带。

李玉染伸头看了一眼，她是见过新生儿的，比起来，自己的孩子太小了。

比言司的手大不了多少，若是黑虎在，估计就跟黑虎的手一样大吧！

孩子不是粉红色的，而是青白，声音极小，呛了两口羊水，好像每一次呼吸哭泣，都用尽她全部力气一样。

言司将孩子裹好，放到她枕边：“是女儿，和你小时候很像。”

李玉染扭头看着跟小猫大不了多少的女儿，担忧地问言司：

“小舅舅，宝宝是不是先天不足？”

这是她孕期最担心的事，孩子太乖，而她的经历，换成任何一个孕妇，这孩子早就没了。

言司安抚她：“你是早产，孩子小点正常。”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又剧烈地痛了起来，正在替她擦身的凌十二惊讶地道：

“还有一个！李逍，你怀的是双胞胎啊！”

又是一软攒劲、呼吸、使劲，老二生的比老大还要顺利。

但老二比老大壮实多了，全身通红，哭声嘹亮，小手紧紧握成拳，双腿乱弹着。

“是男孩，李逍，你生了对龙凤胎！”

凌十二感动的快要哭了，她为李玉染经历千辛万苦，有了这一双儿女高兴。

也为远在千里之外的凌牧萧高兴，王爷当父亲了呢！

李玉染看着老二，虽然也比普通新生儿小，但比老大要大一圈。

她轻笑着道：“让老二做哥哥，以后保护妹妹。”

言司却不认同：“弟弟更听姐姐的话。”

凌十二也道：“对，咱们小囡囡在娘肚子里，抢吃的都没抢过这小子。”

“再当了妹妹，就更抢不过了，还是当姐姐好。”

李玉染笑道：“小舅舅，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