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染对‘家’这个字总是格外敏感，再听‘无家可归’，看着这四十八个女子，只觉她们和自己一样凄惨可怜。

不光是自己，黑虎、凌十二包括小舅舅，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啊！

不同的是，他们三个是因为自己，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不得不远离故土。

而自己的家，她很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似乎，永远都回不去了。

她轻叹一声，问这些女子：“你们家乡在何处？我送你们回去。”

没想到满船女子皆跪下恳求：“求大王不要送我们回村。我们的村子被毁，男丁尽数被杀。”

“若是这样回村，也是被官府安置成官奴，过的生不如死。”

“我们愿意跟着大王，只求给口吃的就行。”

李玉染沉默了，沿海的渔民生活是这么苦吗？

怎么跟北地的百姓一样，像地里的韭菜，任人割了一茬又一茬。

黑虎好奇问言司：“她们为啥叫李逍大王？”

言司轻声道：“据说海盗都自称为王，她们见上海上强者，习惯称其为王。”

黑虎闻言大喜：“哎哟，这么说我要是在海上建一事业，也能称大王喽？”

凌十二无语：“你想做海盗？”

黑虎忙问李玉染：“我不做海盗，我专杀海盗，抢海盗的宝贝。这应该叫什么？”

凌十二翻个白眼道：“还是海盗！”

李玉染失笑：“这叫海盗猎人，如果你真有此志向，我大大支持！记得，多杀倭盗。”

黑虎哈哈大笑：“海盗猎人！这个名字我喜欢，以后我要做海盗猎人！”

凌十二白他一眼：“你先记清海图，能找到海盗再说。”

黑虎的志向是小事，要处理的大事是这些女子怎么安置。

送她们回家乡，跟送她们下地狱无二。

据说没有男人的村庄，女子的下场更惨，她们要么沦为官奴，要么就是下一次被海盗掳走。

李玉染问她们：“我们要去崖州，你们若愿同往，那我送你们到崖州安家。”

她们对于去哪不在乎，在乎的是，能跟在四人身边。

她们虽是普通村民，可也知道，这四人都是极有本事的。

杀海盗的法子，比水师和义军都强！只有得到他们的庇护，才不怕海盗。

就这样，李玉染一行又捡了一条船，和四十八个村民。

这条大船被黑虎砸了几个洞，四人带着村民分头行动，黑虎负责补船，言司负责给船上的汉民尸体超度。

凌十二负责清洗船身，因为她和黑虎杀的太过猛烈，船上到处都是血浆。

同时将倭盗的尸体丢进海里，顺便撒网捞大鱼。

言司说之前的小船工具不足，现在换大船了，可以在船上熬鱼油，囤备着。

并且，多了四十八张嘴，也要多囤些鱼肉。

所以，抓鱼成了第一要务。

李玉染则将整个船舱清点一遍，她发现倭盗囤的粮食并不多，反而是酒比较多。

她命人将满船的被褥、衣物全部用开水烫过，再到甲板上晒干才能再用，太过破旧的直接烧了。

谁知道这些倭人有没有什么疾病，要不是海上物资太过匮乏，这些东西她一样都不会留。

发现粮食不多的时候，她便有了猜测，在看到船长室的地图时，她的猜测得到证实。

她拿着地图对言司道：“倭人囤的粮食不多，说明他们的补给地离这里不远。”

“咱们灭了这么多倭盗，若不把他们的物资搬空，岂不便宜了别的海盗？”

言司赞同，毕竟突然多了这么多口人吃饭，崖州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能多囤些物资自然是好的。

一听要去搜刮海盗的宝藏，黑虎最兴奋。

他难得有主意地道：“不用大家伙都过去，不如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凌姑娘两人去就成。”

李玉染觉得黑虎提次建议不容易，要给黑虎成长的机会，所以她表示支持。

凌十二和黑虎换乘小船，还带上七两，黑虎说七两比狗都好用，能望风。

言司将他推算出的地点详细告诉两人，就在那一片孤岛上，得用心找找。

又给他们几瓶鱼油带着，万一岛上的倭盗太多，别贪恋财物，直接炸了，人要紧。

他俩走后，李玉染带着满船女子，将这艘巨大的海盗船，里里外外清洗数遍。

将上面的白底黑字旗摘下来，染成红色，她本来想写个‘李’字，又觉得这个姓太过大众。

思来想去，自己设计了一面海旗，红底，画了一枚巨大的金色五角星。

对言司笑道：“若我真的成了海上霸王，我要做‘星夜女王’。屠尽所有海盗，护我大夏海域。”

言司宠溺一笑：“星夜女王，霸气中不失温柔。像你。”

李玉染沉默片刻，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疑惑：“小舅舅，自从你出现在我身边。”

“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做的一些事，我不相信你都认为是正确的。”

“甚至用离经叛道形容也不为过！为什么？"

第189章 ,/.

"就因为我是你唯一的血亲，所以不论我做什么你都支持？”

言司轻声道：“不是这样的！小舅舅支持你，包容你，是因为，你值得如此。”

“小玉染，你没察觉吗？”

“你身上有一种独属于你的能力，让靠近你的人，让熟识你的人，愿意为你做一任何事。”

李玉染冷笑：“我没发现，若真如此，凌牧萧为何如此待我？”

“小舅舅，你是不是认识玄月那个死和尚？你是不是也信了他的鬼话？觉得我的命格特殊？”

言司没料到她如此敏锐，之前她就怀疑过自己，但这个怀疑随着他陪她到崖州而消失。

没想到崖州将近，她心中的怀疑再次萌生。

言司自然不怪李玉染，任何一个人经历过她经历的那些事，都会变得多疑，不信任任何人。

他反而对李玉染如此敏锐而高兴：

“小舅舅确实认识玄月，我能找到你，也多亏了他暗中帮忙。”

“也确实听他说过关于你命格的谶言，但小舅舅在你身边，并非要验证他的谶言。”

“只是想弥补对你的亏欠。”

说到这里，言司温柔地看一眼她的腹部，轻声道：

“待小玉染有了血亲，小舅舅便该回终南山，研究道法，此生再不出山门一步。”

李玉染瞬间急了，她一步上前拉住言司的手臂：“你是说，我生了这个孩子，你就要走？”

“那我不生了？我要打了他，我不要你走。”

言司失神：“你，不是怀疑我吗？小玉染，别说这般孩子气的话。”

“你不喜凌牧萧，但跟这个孩子无关。你此生都不再见凌牧萧，那这个孩子便独属于你。”

“他姓李，是星夜女王的孩子，如此，不好吗？”

李玉染一愣，去父留子，小舅舅你的思想很前卫啊！

“你放心，你没有安置下来，小舅舅不会走的。”

言司温柔地注视着李玉染，比起李玉染担心他跟玄月一样的目地，言司的担心更甚。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李玉染毫无顾忌地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丝毫留恋，希望崖州有能留住她的东西，否则，言司真怕她哪一天又走上绝路。

不过看着船上的四十八个村民，看到李玉染细心地安置她们，言司觉得崖州肯定有能留住她的东西。

小玉染，对自己的命不当回事，但对别的人的命，看的很重。

若有更多的人需要她来庇护，相信她再也不会做出拿命去赌的事情来。

等了两天一夜，李玉染都准备乘另一艘小船去找黑虎了。

就在这时，她看到远方的小岛上发出浓浓黑烟，接着黑虎的船就出现在海面上。

离得甚远李玉染也知道收获不错，因为黑虎站在船头不断挥手大笑。

黑虎和凌十二不光将这个小岛上所有财物清空，还杀了守留的十几个倭盗，抓了一个汉人。

之所以是‘抓’不是‘救’，因为这个汉人是倭盗的走狗，也就是汉奸。

黑虎的胳膊中了一刀，凌十二将那个中年男子一脚踹倒在地上：“就是他，先装俘虏骗我们。”

“黑虎好心背他，他背后偷袭，若非我察觉不对劲，这一刀就刺进黑虎的后心了。”

黑虎更愤怒，出海后遇到的都是倭盗，遇到一个会说汉话的汉人，感觉就像异国他乡遇到老乡一样。

结果老乡是汉奸，背刺你，你说气不气！

那男子以为言司是老大，直接跪到言司脚边哭求：“道长，小的是被倭盗威胁，没办法啊！”

“求道士大慈大悲，饶小的一命。”

黑虎踹他：“蠢货，大慈大悲的和尚，又不是道士。”

李玉染冷笑：“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凌十二道：“他说他知道倭盗其他的藏身点，可以带路。”

李玉染点点头：“那成，一鼓作气，将附近的据点全部清空。”

那人以为保住了一条命，连连磕头道：“大王们放心，小的定带好路，助大王们将倭盗灭掉！”

李玉染也不怕这人将他们带到绝境，便是带到倭国去，她也能杀出来。

连续扫荡了倭盗三个据点，可惜的是，倭盗太穷，据点的金银珠宝不多，就是一些粮食、酒和茶叶香料。

据说在海上，茶叶和香料比银子还受欢迎。

李玉染再问那个男子：“你确定这支倭盗没有别的据点？”

这人已经发现，这一船人的主心骨，是这个美的像海妖的女子。

他谄媚地笑道：“小的跟他们干了十几年，他们买卖货物都是小的一手经办，可以肯定，再没别的据点。”

李玉染轻轻点头：“很好，这一路，辛苦你了。”

这人笑的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不辛苦不辛苦，能跟星夜女王干活，是小的荣幸。”

李玉染慢慢抽出匕首，在袖上擦着，转头问他：

“跟着倭人干了十几年，杀了不少汉人百姓吧？”

这人还没察觉到李玉染语气中的杀意，只是这满船四十八个村民，看他的眼睛，似欲将他生吞。

他不禁觉得有点心慌，讨好地道：“没、没，小的只负责带路……”

一语未毕，他只觉脖子一凉，诧异地捂着脖子，只见这个美艳的星夜女王，双眸射出两道冰粹一样冷光。

看他的眼神，好像看那些死鱼一样。

他张张嘴，想辩解什么，可张嘴吐出的就是大口大口的血沫子。

扑通一声倒地，死不瞑目。

为什么要杀我?我都帮你带路了啊……

凌十二上前卷起他的尸体，准备丢下海，敬佩地看着李玉染道：

“我以为，你会以咱们人手不足，对海上情况知之甚少为由，留他一命呢。”

李玉染淡定擦着匕首上的血，用厌恶的语气道：“再缺人手，我也不会用汉奸！”

“还只是带路而已，他给我们带路，三个据点的海盗一个没活。”

“他给海盗带路时，又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呢？”

李玉染让黑虎，将这三个据点都插上星夜旗，以后这里光明正大，就是她的地盘。

倭人敢来，直接灭掉！

黑虎这下是彻底喜欢大海了，在太行山当山匪时，也有条条框框约束着，更别说后面成了军人杀敌。

要听命令、不能私自行动……

他挥流星捶，从来没挥的随心所欲过！

可到海上杀海盗就不同了，海盗压根没有制度没有王法管，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他也不用担心没法记军功，把人脑袋砸碎了。

也不用担心行动不听指挥，哪怕把敌人杀完了，事后还要挨训。

黑虎问李玉染：“咱们在海上占的地盘多了，能分给太行山的弟兄一些吗？”

李玉染失笑：“当然可以！”

黑虎更有干劲了，等他回太行山的时候，就能告诉弟兄们，他在海外挣了一大片家业。

他要带翁老，带蓝松，带所有的弟兄来看看，他黑虎大王，在海上有多威风！

这边李玉染的崖州之行，渐渐演变成灭海盗之行。

幽州的凌牧萧正在北疆八王子激烈对战，八王子欲破幽州城，杀进大夏腹地。

凌牧萧欲趁此一战，杀入北疆王庭，用北疆王的头骨，给玉染敬酒！

就在双方激战之际，两道旨意分别到达两人手上。

八王子接到的是母亲的密旨，北疆王要死了，他若再不赶回去，王位就被几个哥哥抢去了。

而凌牧萧接到的却是，皇帝病危，命他速速班师回朝，与北疆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