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宁波
作者:常明月 | 分类:都市 | 字数:5.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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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日子一天天的过,心酸的同时仍然向往着前方。每天重复着的除了冲压就是钻孔攻牙。一个个新同事来了,一个个老同事走了或者打算要走。天天加班,人真是成了机器,或者机器的一部分。每个人活着似乎都没有什么理想。其实除了狮子头我没有和任何人谈过关于理想呀,希望呀之类的话题,和他谈我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都是静听他的高谈阔论。他所说的多半我读初中时就在书上看到过,能记住,但不能理解。所以,对我是没作用的。
到宿舍的第一天夜晚,我幻想过和常平把常建扳倒在草地上的情景。真实的生活却是,吃好中餐,如果天气晴朗,几个人就坐在半路的草坪上晒晒太阳,休息片刻。别说我们三个从没一起吃过中餐,就算在一起,也劳累得没有精力打闹。
常建去过格水样后回来告诉我,一大波老乡到宁海来了。有一个侄子,来到宁海又去莼湖了;常家旺把老婆留在家一个人来了;常廷银带上他的新媳妇来了;常建他二哥一来就上吐下泻,水土不服,打算回贵阳。一听他这么一说,我决定第二天一下班就去看他二哥一眼。有太多的亲朋好友,见一面真的不容易,错过了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那次见过开明二哥之后,过了五六年才再一次见到他,再见面时,虽才而立之年,青年时英俊潇洒的他已被生活的艰辛折腾得风华无存、萎靡不振。
第二天,晚上十点钟下班,我没吃夜宵就去格水洋了。出厂门,一阵冷风吹来,我打了一下哆嗦。白天还好,晚上还是很冷。我跑一段走一段,走一段又跑一段。天很黑,有几颗星星,没有月亮,一路上没遇见几个行人,一路上都在回忆、想象开明二哥的模样,我有两年没见到他了。我想起了开明二哥一些往事。
有一个堂哥在威宁做生意,开了几间店。有一间店里有个姑娘,听说人很不错。那个堂哥就叫他去相亲。他踌躇满志的去了威宁,不知什么原因,二十多天后他空手而归。回到家里,数日不出门。
和他年龄相仿的一个堂幺哥去找他。幺哥对我们是这样说的:
“我一看到他那副模样,真想一把掐死他。我对他说,为了一个女人,你这样作践自己值得吗?你怎么对待自己都是无济于事的,你明不明白?你以前的潇洒那里去了!?你以前的志气那里去了!?……我怎么说他都是埋着头不啃声。我真的很火冒,于是对他说,你还不如死了算了。我把菜刀砸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仍然像个木头人一样无动于衷。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没趣地走了。”
开明在贵阳是国企的下井工人。他上过职高,他的工作是托关系送了很多大礼才得到的。为了他这分工作,常建他大哥奔波了一个多月。他去威宁时已经工作了一年多了。他是从贵阳直接去威宁的。他从威宁回到家里之后,我没去过他家,只知道他很不开心。闭关苦思了半个月,他可能是想通了吧,于是就回贵阳去了。他才去了半年,为什么好好的国企不干要大老远的跑到浙江来做普工呢?
常忠他们已经睡了。我敲了敲门。叫了一声“哥”。他打开了灯。
“哥,开明二哥睡在哪家?我听常建说他要回贵阳了,我来看看他。”
“三更半夜你才来,怎么不早点来?”他打开门,哆哆嗦嗦的说。
“要加班,加到十点,我夜宵都没吃就跑过来了。”
“他在江哥那里。他明天回去了。听常建说你们天天都要加班。”
“是了。我还连过班,就是中午都要加班。”
“累不累?吃得消吗?”
“肯定累了。还顶的住。”
“你先做着,以后有机会和我一起学仪表车床。有点麻烦的是我们那个厂里不招生手。”
“嗯嗯。你去睡觉吧,我看看他就回去了。他对你们说为什么不在贵阳上班没有?我问常国,常国说他也不知道。”
“他现在话很少,一天闷头闷脑的。他说下井很危险。你饿不饿,饿的话和他聊一下回来吃饭。”
“饿。下午都没吃饱。食堂里的饭太难吃了。”
江哥是个光棍,他的床却很宽,我到宁海的那天晚上,就是和他还有两个老乡一起睡在他床上的。走到他门口,听到他吐痰的声音。他抽旱烟,从抽第一口就开始吐,直吐到一支抽完。我一推,门就开了,没插门闩。顺便说一下,当时他们住的房子都是破败的瓦房。木门,挂锁。
满屋子的烟味。江哥坐在床头,背靠着墙,不用说,嘴里正叼着烟斗。开明和家旺睡得打鼾了。墙角摆放着一双锃亮的皮鞋,那肯定是开明的,开明很讲究穿着的。
“江哥,你还没睡?”
“要睡了,抽完烟就睡。三更半夜的你来干嘛?”他从嘴里取出烟斗,又吐了一口痰。
“看看开明,几年没见了,他才来马上又要走,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我看着熟睡的开明。他跟两年前没什么两样。短发,头发上打着发腊。天庭饱满。面孔棱角分明。
“兄弟,你还挺重情义的。我走的时候你会不会也来看我一眼。”
“当然会了。”看在在他那里投住一宿和他给我的二十块早餐钱的份上,我暂且对他说一句违心的话,要不然单是闻他那股烟味就够人受的了,满地的口痰更是让人恶心。
“他水土不服,拉肚子拉了几天了,饭又吃不下,别说上班,再待下去连命都保不住了。你把他叫醒,既然来了就和他聊聊。”江哥的旱烟抽好了,拿出烟袋把五寸长的竹管小烟斗装进里面。二十多岁的人抽旱烟,这情况真不多见。
“不用叫醒他了,也没什么好聊的,看一眼就行了。”
我去了忠哥那里,他问我吃饭还是吃面,剩下的菜不多了,还有两个鸡蛋,他的意思是叫我吃面。我吃面吃怕了,就叫他给我炒了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