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宁波
作者:常明月 | 分类:都市 | 字数:5.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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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到底是炸了,还是不出。我犹豫不定。
常平的大王压了我的小王,我在计算他们都打了些什么,他们拿在手里的会是些什么。不炸怕他打完了,炸了又怕输了翻倍。
“月哥,你快一点,你在阉割母猪吗?”常平不耐烦地催促。
“别急,让我思考思考。我实在跑不动了。”他第二遍催我了。我决定让他出算了,输了也少喝一点。
“你出吧。”
“三带一。不好意思,又赢了。我给你满上。”他从水壶里给我倒了满满的一碗温开水。
“发牌。先让它凉一下,我会喝的。”我把水放在桌子上。输的太多,喝得太多,我连说话都没底气了。
“又不烫,先喝一半,我晓得你有点撑不住了。”常建笑眯眯地说,“都说了今天不喝水了,斗着玩算了,你偏不答应。自找的。”
“没有惩罚,玩着太没意思。我喝,我一饮而尽给你们看。”平时和他们说话,我喜欢突然冒出几个文绉绉的词语,他们通常都是一阵哄笑。
年底,我们的娱乐就是打扑克,有时打着玩,有时罚喝水。烧一壶开水,斗地主,庄家输了一碗,有炸两碗,两炸三碗,三碗封顶。经常都是几个人换着斗的,一个喝趴下了换另一个。
我连喝十碗了,跑外面好几次,还没赢过,当地主是输,不当也是输,心里很不服气。把碗端在手里,看着平时还不够解渴的那一小碗水,感到有点害怕。当我喝不下时,我爱把温开水想象成矿泉水。矿泉水那么贵,味道肯定很好,至于什么味道,我的思维是想象不到的。以后有钱的时候,我一定要喝个够。它对我是那么的有吸引力,特别是在山上口渴时,我没有想到杨梅,想到的是矿泉水。我的美味矿泉水一饮还未尽的时侯,一个八九岁的小堂弟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急冲冲地说:
“忠哥回来了,他叫我来找你们。”
我被嘴里的水咽住了,匆忙放下瓷碗,赶紧拍了拍胸口。一边拍一边咳嗽。碗没放稳,掉到地上摔破了。
忠哥和三年前没去宁波时大不一样了,以前很瘦的,现在胖得像个大老板一样。他穿件黑西装、蓝牛仔裤、黑皮鞋。我不喜欢西装配牛仔裤,我觉得应该配西裤才好看。从几年前看到别人穿西服时,我就一直盼望拥有一套黑西服。我觉得穿在身上会是多么精神,多么漂亮。忠哥他老婆眼睛大大的,白白胖胖的,不过没他那么胖。她脾气很好,跟人说话总是笑眯眯的。这时她抱着熟睡的女儿。他们的女儿只有半岁,这次回家就不把她带回宁波了,留给二伯母他们带。
一看到常忠,我很是惊讶,叫了他一声“哥”就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我看。我越看越觉得他丑死了,同时也越看越觉得像三年前的他。别人回家来都是变漂亮了,他本来长得就一般,现在还胖成这个样子。
“这边有凳子,小月,过来坐在这边。”二伯母把一张小凳子拉到小火炉旁边,亲切地叫我。火炉里的火燃的很旺。我一坐下就问常忠:
“哥,哪天回去?”
“过五六天走。”这时常国走进来了。常国是他亲弟弟,比我小两岁,刚刚也和我们在一起,他去方便才没和我一起走到他家的。他和常忠也是互相盯着看,之后常忠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常国一眼,又看着我恍然大悟似的笑着说:
“我以为你是常国。原来你是常月。”
“是了,出门回来连我们这些兄弟都认不出来了,我们两个长得都不是很像。”我用讥讽的口吻说。
“你哥挣了大钱了,所以不认识你们了。”大嫂愉快地笑着说道。女儿睡醒了,哭了起来,大嫂把空奶瓶的奶嘴放在嘴里含了一下,然后轻柔地塞到女儿嘴里。
“你们都长高了很多,一开始我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你。”常忠显得很严肃,过后他把严肃放下不过还是一本正经的口吻,“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宁波?”
“去。你不回来,过了年也要去找你了。过年好像还有十来天,干嘛不过了年再走?”
“过了年车费太贵了,现在去便宜很多。”
“我大嫂不是说你挣了大钱了吗,你还会在乎贵的那点车费?”我们全都笑了。
我和常建、常平跟他们一起去宁波。那天是二零零四年腊月二十四。除了我们三个,和常忠一起去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常海堂哥的舅子,另外一个是一位矮个子老乡的大儿子。
从毕节坐汽车到宁波要三十多个小时。我们在路上吃过两餐饭,有一餐是吃方便面,康师傅红烧牛肉面。那是我第一次吃方便面,当时又有点饿,所以觉得很好吃。
我们是在宁波羊毛衫市场下车的,常琴堂姐和刘伟姐夫去接我们。常琴堂姐是常忠亲妹妹,她和我同龄,比我大几个月,她在宁波工作快两年了。刘伟身材矮小,相貌平平。他们在一起还没多久,在鄞州姜山工作。常忠堂哥反对他们在一起,那气氛很是尴尬。他没好气地拒绝了去堂姐他们那里。大姐气愤、无奈地说:
“他们不去,你一个人去,去玩几天我送你去找他们。”她拉着我走了几步。常忠很不开心地说:
“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说了他去你们那里谁都不认识,你们一天只知道打麻将,哪个陪他玩。过段时间我带他来。”
“是啊,姐姐。”她拉着我的手让我感到很不自在,我在电视上看到,要情侣才会拉手的。我赶紧甩开她的手。“以后有时间我一个人也能来的。”
“那我给你买件衣服。你看你穿得这么少,不冷吗?你不冷我都觉得你冷。”
她给我买了一件羊毛衫。那是我第一件上百元的衣服。衣服很厚,穿在身上很暖和,不过穿了几天之后我觉得颜色太暗,就不喜欢它了。到宁海之后,我穿着它上班,上面粘了油污,洗都洗不干净,过了不到一个月,我就把它仍了。
真是浪费了大姐的一片心意。
我们先是去奉化市莼湖镇排门头村。华灯初上的时候到那里的。走进一道巷子,再拐两道弯,就到了一个院子里。首先看到一口井,离井十来米远有一家烧开水的,一毛钱一保温瓶,大瓶的两毛。我们走进它对面的一间民房,见到了很多好多年没见面的老乡,除了在排门头上班的,还有从宁海过来接亲人的常海两夫妻和矮个子老乡两夫妻。大家寒暄了一阵。我们就出发去莼湖镇田央村。常忠他们就是在田央村工作。那是个偏僻、安静的村子。村里有一个菜市场,只有早上的时候菜市场那里热闹一点。他们住的是一间瓦房,宽到宽敞,不过并不比我们家里的瓦房好。
在田央村,我住了十天,就到莼湖镇上的常伍堂哥那里去了。
那小段时间,即使天气再冷,我和常建、常平也要天天争着学骑自行车。一天,我摔进结水成冰的田里,砸碎了水面上的冰块,胳膊肘摔伤了,衣服也湿了,又痛又冷。他们两个跑过来时,我已经爬起来了,在揉捏摔伤的胳膊肘。他们站在大路上,看着我的狼狈样,两个人哈哈大笑。常建走下田里,讥笑中带关切地问我:
“摔伤了手了吗,是不是很痛?”他扶起自行车。
“没关系!不是说在游泳中学会游泳吗,不摔几跤怎么能学会?”我很得意的说。似乎把摔跤看成一件很光荣的事,其实很懊恼。
“还游泳,等一下是不摔死也冷死,赶紧回去换件衣服。”我们走到了大路上。
“叫你要谦虚,别骄傲,成了落汤鸡了吧。技术不好就别骑那么快,安全第一。”常平收敛住笑声,没心没肺地说。他老是把自行车骑去很远的地方,让我和常建等得火冒。昨天,他骑走很久才回来。回来时,我们两个因为等得不耐烦已经慢慢走到屋子里了。他从常建手里推走自行车,骑上去,摇摇晃晃的。“还好没摔坏车车。”
“只有你才会摔坏它,还要摔你个半身不遂,死没良心的家伙。”我气愤地指着他的后背大叫。
我们还去过排门头几次。一路上都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途中要翻越一道山脊,有两段坡路,又陡又长。那段公路上行驶的车辆不多,我们骑自行车上坡,要骑S型路线才能骑到顶。大哥他们有两架自行车,大的那辆太高,只有他能骑。他骑车带一个,另外一辆车上骑一个,剩下的两个就步行。虽然是冬天,不过我并不觉得萧索。公路两旁有一片一片的竹林,竹子有我饮美味矿泉水的碗口那么粗;还有橘子林,在一株橘子树上,我看到了两个霜欺雪压仍然顽强垂挂枝头的橘子,把它们摘了下来,甘甜可口。在排门头,看到一个叫李全的老乡骑在自行车上,一只手扶车龙头一只手抱着他二姐家的小孩,我们很羡慕他的技术。
我们也打扑克,不过不是斗地主,也没惩罚了。几个人坐在床上,拿被子盖住脚,被子上垫一张薄木板,扑克放在木板上。我们打的是一种两幅扑克和在一起有八张底牌的。常忠和大嫂轮流着玩,轮到大嫂时,他总是在旁边唧唧歪歪的,有时大嫂不耐烦了:“我看电视去了,讨厌死了。”把扑克粗鲁地塞给大哥。不打扑克的时候就是听歌,常平在莼湖镇上买了一张mp3光碟,有一百首歌。有几首是我最喜欢听的:《处处吻》、《在他乡》、《奔跑》、《爱情诺曼底》《super star》、《2002年的第一场雪》。那张光碟收录了很多那两年发行的流行歌曲。常平买了一条牛仔裤,喇叭口的。他比我和常建时尚,我们两个觉得难看得要死的裤子,他说是我们不懂欣赏。
大哥他们睡床上,我们三个打地铺。我们躺在地铺上,打闹过后就天南海北的闲聊。有天晚上,常平神经兮兮满怀期待的对我们说:
“我找老婆要找个胸大的,让别人羡慕。”
“我要找小巧玲珑的,在外面吵架的时候我可以一抱把她抱回家,回家了随便她打随便她骂。”我说。有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境中,我是在老家。睡醒过来,因已离家千里而备感安慰。
终于逃离了田地,人生拉开了崭新一幕。期盼了太久,等待了太久。激情是澎湃的,血液是沸腾的。甜蜜的爱情在招手,成功的事业在呼唤。憧憬未来,相信未来……
未来迟迟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