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冰蓝色的眼眸恢复了正常，谢琉璃看向玉山公主，曾经这是个多么不可一世的女人，金枝玉叶，出身高贵，现如今她却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父亲。

“你身为庆国公主，却像这等谋逆的贼人低头。”有曲氏长老看不过眼，出声斥责她。

玉山公主神色不变，淡淡开口：“自从父皇多年来仰仗曲觞，纵容他将整个国家变得面目全非民不聊生，我就预感到了会有今天，与其为这个不值得的国家献身，不如做个平民百姓。”

谢琉璃轻轻开口：“公主殿下，这些话是您的意思，还是凤渊阁的意思？”

一旁的凤岚山也目光灼灼的看着玉山公主，算起来，这还是他的小侄女。凤氏一族的荣光，在当年，也是他愿意复出性命和鲜血扞卫的，可是现如今，他只想看着这一点光彻底消失。

玉山公主神色微动，眼神中闪过悔恨和倔强，然后回答：“被你看出来了，是他的意思。若斯我自己，我宁肯战死沙场，可是我现在是个母亲，不得不低头罢了。”

“母亲？”谢辰东盯着她的肚子，语气古怪的重复了下这个词，然后诡异的一笑，“凤玉山，其实除了凤雪笙和凤渊阁，你曾经有过十二个兄弟姐妹，但是渐渐的，他们要么尚未出世就没了命，要么悄无声息的早夭在后宫之中，我说的可对？”

玉山公主神色大变，一向雍容不动如山的脸惊骇的看着谢辰东：“你怎么知道？不对，你看着有点眼熟。神学堂入门处的夫子像，你是星辰大师？”玉山公主天生过目不忘，倒是比这里的所有人有反应快，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知道眼前这看起来最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却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

星辰大师的名讳太可怕了，是镌刻在每个人骨子里的信仰和敬畏，这些剩下依旧坚定的人终于开始动摇了。

谢辰东点头：“谢星辰不过一句枯骨，这一世我叫谢辰东，是谢琉璃的哥哥。玉山公主，你要知道，庆晟帝的子息虽不绵长，可也断不会会可怜到只剩你们三个孩子，你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玉山一下子跌坐在地，嘴里喃喃说道，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谢辰东却并没有放过她，“偷天换日阵，你过目不忘相信看过这个阵法的原理，或许是庆晟帝的意思，或许是曲觞自己的意思，为了维持着凤氏一族这点微末的龙气，他用凤家子孙的血作为献祭，才给你们换来了这些年来虚假的平静。凤家继续呆在那个位子上不动，也不会千秋万代，因为你们很快就要断子绝孙了。”

偷天换日阵，听名字就知道是禁忌之阵的一种，能量大到可以让人偷天换日，但是代价也如此高昂。早些年，庆晟帝央求曲觞保凤氏千秋万代的荣华，所以同意用后代的命换取天数，导致自己的孩子相继夭折离世，可能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你腹中的孩子还能活着出生吗？”谢辰东有些怜悯的看着搂着自己的玉山公主。

“可是龙脉已经毁了，也阻止不了诅咒的继续吗？”谢琉璃于心不忍的多问了一句。

“曲夜，带着你夫人还有别的想活命的凤氏子孙，离开京都隐姓埋名，那他们身上的诅咒救不会那么早发作。”谢辰东倒是也不藏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谢琉璃目光微沉，看着一蹶不振的焦冥，“最后一个问题，曲觞在哪？”

焦冥神色萎靡，颓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我说我不知道，你也不会相信吧。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恨他。当初他给我改了命数，可是我失去了那么多，我该恨他，可是他又赐我幻境和妻女团圆，呵，这个人。”

“你自己都知道那些是幻境。”谢琉璃垂首，“曾经，我在我的心魔幻境中看到很多的故人，可是他们都在催促我赶快离开那里，我不信你的亲人们这么多年来就看着你沉溺于痛苦的过去。”

“啊。”焦冥痛苦的大叫，随即跪倒在地，“泰山封禅，但你们找不到他具体的位置，天上地下，没人能找的到他。”

“躲起来了？”谢辰东摇头，“这可不像曲觞的性格啊。”

“那怎么办？”焦冥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撒谎的必要了，他的话谢琉璃已经信了七八成了。

“别担心，哥哥有办法把他找出来。”谢辰东笑的自信而笃定，“是人都有弱点。曲觞不是人，只是邪恶的化身，可是这些年来，他活的越来越像个人了。”

就这样，一行人离开京都，去泰山直接找曲觞决一死战。他们身后，是通天阁一场大火下剩的断壁残垣，和天下惴惴不安担惊受怕的百姓们。

各地活死人的疫情还没有被完全控制。庆晟帝驾崩，太子凤渊阁即位，随即他迁都到别的城池，也改了年号。不过后来，担惊受怕的凤氏一族迎来了太子妃和玉山公主的顺利生产，她们顺利的诞下了健康的孩子，让悬在众人心头的阴影消散了不少。

在庆国满目疮痍的土地上，那些受了灾祸的百姓们听说，那个曾经为国为民的神官谢琉璃回来了，她的哥哥也是一位仙人，能用小小的符咒救回活死人的命，那段时间，真真假假的转生符被炒到了价值千金还供不应求。

一时之间，谢家兄妹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庆国。而曾经名不见经传的乡下神官谢辰东，忽的崛起，成了百姓们新的希望，倒是还留在泰山行宫中的大神官一时之间好像被人遗忘了似的。

尽管已经接近盛夏，行宫里却呵气成冰。房间中被规划成了八卦六十四卦的样子，正中央的曲觞猛的睁开眼睛：“想不到，你还是回来了。”

寂静的宫殿中无人可以回应他，高处不胜寒，他早习惯了这样的寒冷，连可以暖心暖肺的小丫头也离他而去。

忽然之间，他的眼光望向窗外的湖面，因为他的力量存在，湖面结冰如同镜面，此时却走过来一群憨态可掬的小纸人，互相拉着手，走的一瘸一拐，倒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