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镖局出来已是深夜，霍九儿原本还想着找时间去云喜楼看看月戟，见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也顺势打消了这个念头，满腹心事地朝着霍府的方向走。

“陆玑当时那个自信的表情，到底是知道了什么呢？”再想起这件事，霍九儿还是想不到答案。她原本以为那个看起来深藏不漏的小枫会是傅停舟伪装的，却没想到这种可能性被元锦夫人完全否认掉了。

“明天还要去一次东二里……”想到宋斌之前的那个状态，的确是跟以往很不一样。霍九儿无意识地拿脚尖踢着街边的石子，忍不住回想起在茶馆遇见元锦时对方那个欲言又止的样子。

“夫人一定还知道什么，只不过没有选择跟我说。”想到这里，霍九儿忍不住叹了口气。所有人都告诉自己不要去招惹傅停舟，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又如何能做到全身而退呢？

“霍、霍姐姐？”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引的霍九儿回头看去。月戟墨发高束，看向自己的眼神居然有几分慌乱。“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从镖局出来正准备回霍府啊。”霍九儿如实答道，她看着身后的月戟，反倒是感觉到有几分奇怪。“这么晚了，你难道才刚刚从云喜楼出来吗？”

“我……”月戟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霍九儿解释。

今天陆和又用信鸽把他叫到了淮家小炒，说是叫他想办法在虚竹节那天拖住霍九儿，不要让她有机会到镖局碍事。从淮家小炒离开后，心事重重的月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万华门附近，等看到霍九儿的身影便没忍住叫出了声，此时此刻，对上霍九儿的目光，月戟感到十分后悔，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到什么巧妙的借口来解释这一切。

“霍姐姐，其实……”沉默半天，就在月戟忍不住内心的煎熬想要把一切告诉霍九儿的时候，她却突然笑了，挥手打断了月戟的话。“我知道了，你是最近一段时间在家里闷的久了，所以今晚乘兴出来夜游的是不是？”

“夜游？”月戟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过霍九儿显然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边拍月戟的肩膀还一边跟着点头，语重心长的口吻像极了苏奭平日教训她时的模样。

“年轻人嘛，有闲不住的时候是很正常的，不过都这么晚了附近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了，就连茶馆和花楼都关门了，你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带你好好逛一逛泷安京。不过现在，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府吧。”

“这……好吧……”感受到霍九儿对自己亲近自然的态度，月戟一度欲言又止，可就在他想要坦白的时候，陆和的冷笑和带着嘲讽的话语又不期然在脑海中响起。

『你以为霍大小姐是真心对你好的吗？人家只是因为看到了霍青的玉牌，要是知道三年前霍青是怎么死的，她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你！』

“对了。”两个人回府的路上实在是太安静了，霍九儿闲的没事，主动找话题与月戟聊天。“我记得之前在月石湖听你说过，你师父在三年前去世了，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我师父？”月戟脸色一白，不过走在前面的霍九儿并没有看到。

“对啊，听说你很小的时候就在他身边学习了，所以我就很好奇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教出像你一样纯粹善良的人呢？”霍九儿回头对月戟笑笑，语气中带着憧憬和期待。“我想，他一定总是一脸和蔼的笑容，看起来颇有仙风道骨吧？”

『月鹤疏？那个坏到骨子里的老家伙，我现在一想起来还觉得后背发麻。瞪我干什么？你可别忘了，五年前邪灵暴乱，他被当时的云骑兵头子万储云请去隆安镖局帮忙，背地里可没少阴他们。就说当年他故意留下的阵图，要不是当时月鹤疏与陆纠师兄商讨时我喝醉了在角落，都不会知道那本身就是滋养邪灵转世的阵法。那两人把万储云从头到尾算计个遍，就连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不寒而栗。跟这样的人处于一个阵营，你难道还想全身而退吗？陆戟，别傻了，从你被月鹤疏化为人形的时候你就应该清楚，这辈子，你都得为他的野心奔波劳碌。你的命？不不不，那是月鹤疏的命。现在他老人家死了，你就要延续他之前的想法，做他所想做的，复兴万瓠王朝。』

“月戟？月戟！”见月戟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霍九儿呼唤多声无果，只好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见他猛然惊醒，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抿了抿唇。“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心事一样，是不是在云喜楼待的不开心啊？”

“怎么会！”月戟想也不想地喊道，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他默默低下头，过了一会儿，用极小的声音朝霍九儿问道：“霍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跟你想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你会不会讨厌我？”

“讨厌你？你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啊。”霍九儿愣了一下，然后摇头笑了。空旷的街道上此时只有他们两人，霍九儿一巴掌拍在月戟背后，被他突如其来的自我怀疑搞的哭笑不得。

“你放心好了月戟，对于你呢，我从来就没有什么理想中的样子，你也不要因为玉牌的事情有什么负担，你就做你想做的就好，若真的对守护云泷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我也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真的吗？”

“当然，难道是我一开始没说清楚吗？”霍九儿稍稍反思了一下，然后揉了揉月戟的头，对上他不安地双眼笑了。“最初邀请你来到云泷，只是因为你可爱呀，难道还需要什么别的理由吗？”

“就算……我会做一些让你讨厌的事情？”事已至此，月戟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自己一直担心的都问出来。

“讨厌的事情？”霍九儿微微收敛了笑意，正经起来。“如果你要是做了错事，我自然不会无视，可是……”说到这里，见月戟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霍九儿还是绷不住笑出了声。“可是我知道，我们月戟从骨子里就是温柔的好孩子，若你本质上就是坏的，我不会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