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街上打探到的有关凌家的事情，纪非攻沉思一会儿才说：“如果是这样……我猜，凌峪当年加害于凌岫凌岿，极有可能凌老家主是知情的。”

“知情？”凌霄说，“怎么可能……要真是这样，重爷爷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爷爷和三爷爷被大爷爷害死？”

“倒未必是在凌峪出手之前得知的。”纪非攻说，“也许当年凌岫死的时候，凌老家主只当成是意外。但是等到凌岿也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的时候，他就怀疑上凌峪了。只是那个时候自己的儿子只剩下凌峪，或许出于亲情考量，也可能是手上没有证据，止步于怀疑，总之凌老家主没有对凌峪下手。”

凌霄惊疑不定的时候，纪非攻又说：“也许是你大伯和父亲那段时间都太年轻，而凌峪的势力深厚，凌老家主不得已之下，只好把家主之位传给凌峪。”

凌霄说：“所以、所以重爷爷这么多年……”

“可能是出于愧疚，也可能是出于凌家血脉凋零，凌老家主才会出手帮你。”纪非攻说，“不出意外，你这两年应该培植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凌霄皱着眉说：“是。”

“你现在想想，是不是当时的进展比你想象的要顺利很多。甚至在你青涩的时候，很多细节都考虑不周到的时候，是不是有人会提醒你、帮你一把？”

凌霄瞪大眼。

纪非攻说：“这就是了。凌老家主一直在暗处关注你，帮你成长。”

凌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许对他的庇护纵然是真心实意的，说到底也只是出于那点对于凌家血脉的怜悯。凌许膝下三子只剩凌峪一人，而二房血脉更是只有凌行思和凌霄。乍一眼看去，凌家几乎后继无人。而大房一家出手狠辣，凌霄好不容易崛起，恐怕凌许也知道，如果不护着点，下一个出事的就会是这个重孙。

在凌许眼中，凌霄为了自保，用点手段培植实力无可厚非。然而显而易见，倘若凌霄打算用自己培植的实力与凌峪敌对，甚至你死我活，那么他再也不会出手帮助凌霄。

纪非攻说：“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往高处走，我可以帮你。但你自己要想清楚，高处不胜寒。你一旦迈出了这一步，凌老家主对你的看法，甚至整个凌家眼里的你，都会变成白眼狼。”

这些道理凌霄自然也知道。他迟疑一会儿，几次欲言又止。纪非攻知道他需要时间，也不催促。

良久，凌霄才说：“重爷爷毕竟于我有恩。”

纪非攻“嗯”了声。

凌霄叹了口气，“大爷爷为了权势残害手足，重爷爷知道真相之后却还是没有想办法搜集证据对付大爷爷。而对我，重爷爷不见得有多喜欢，也不见得对我的崛起有多欣慰。或者不如说，我崛起那一天起，重爷爷就要为我是不是会憎恨大爷爷而忧虑了。他护着我，只是因为我身上流着凌家的血而已。”

纪非攻没有说话。

凌霄说：“后辈之间的争斗，说到底和重爷爷无关。重爷爷之前护着我是救命的恩情，但是二房之所以这么多年活得窝囊，却是因为大爷爷造的孽。我欠了重爷爷的情，不干涉我因为恨大爷爷而想要推翻他。”

纪非攻抬起头，看见这个少年眉眼坚定地说：“大人，请您助我。”

薄情未必是人生的第一课，但生在这样的家族之中，薄情却必定是野心的第一个阶梯。

凌霄要走的这条路，毫不夸张的说，是在与如今的整个凌家为敌。

凌老爷子重情义，这代表了他不会放任凌家任何一个小辈出事，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凌霄对凌峪下手而没有行动。毕竟掌控了凌家这么多年，凌老爷子的势力也不容小觑。

至于凌霄的父亲凌行思，庸庸碌碌，这么多年在凌家几乎是个透明人，不求能有裨益，只要不在这条路上拖累凌霄便不错了。

原本纪非攻自认与凌霄非亲非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这个少年，她却莫名像是透过这个少年的经历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终究还是不忍心让他变成第二个穹劢。

纪非攻说：“好，我帮你。”

凌霄惊喜道：“多谢大人襄助！”

纪非攻想着，说到底，凌霄方才字字句句冠冕堂皇，但不过都是为自己野心做的借口罢了。

只是，自己到底只是这少年人生中的过客，无怪乎他多留了个心眼，连在自己面前都学得那样两张面孔。

她沉『吟』一会儿，说：“如今你根基尚浅，既是件好事，也是件不好的事，只看如何利用了。”

“大人的意思是？”

“你对上凌峪是弱势，而凌峪至今心心念念想要除去你。这是凌老家主想要护住你的原因。”纪非攻说，“你一步步建筑自己的势力，在凌老家主眼中是为了自保，那么首先你就要避开凌老家主的眼线，发展自己暗处的势力。明面上，你与凌峪对上的时候，吃些小亏不打紧，最好把这些吃过的亏都暴『露』到凌老家主眼前。”

凌霄说：“重爷爷也是经历过动『荡』的，见识过六姓之『乱』。我吃些小亏，他会当成是对我的磨砺。”

纪非攻沉『吟』一会儿，说：“你这说法，倒像是之前有过这样的事情？”

凌霄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来惭愧，我此前遇上凌峪，摔过一个跟头。动了些心思，旁敲侧击打听到了重爷爷的看法，却听见他说：‘年轻人吃些苦头是好事。长长记『性』也不错。”

“这是好事。”纪非攻道，“这说明在老家主的眼里，你具备下一任家主的潜质。这对你而言，反而是优势。”

凌霄苦笑：“可是……这样一来，重爷爷不替我出头，那不是难上加难。”

“这倒没有。”纪非攻说，“小跌小打是磨砺，但这些事情日积月累之下，总会给凌老家主知道，你在凌峪那里已经吃足了苦头。多的不必说，等到了适当的时机，在凌老家主眼中，你便占了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