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了萨米和这位女人。

“你看电视剧里这些感人的片段，都不会被打动吗？”

女人有些好笑地说：“你都不会被打动，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萨米摇头：“至少以前，大概会吧。”

“你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情吗？”

“差不多全忘掉了。”

萨米的手很想去摸一摸桌子上摆着的各种香气扑鼻的化妆品瓶子，但每当她有这个意思，女人就会把化妆品拿远一点。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想说什么都可以……”

“别这样，刚才出去的那位就是这么个模式，我都听腻了。我们就不能用对话的方式吗？”

女人没有把化妆品给萨米玩，但塞给她了一个粉红兔子抱枕。

萨米看了上面的兔子三秒，然后狠狠抱住。

“那，你能告诉我，你在看这些文学类影视类作品时，你都有什么感受吗？”

“很搞笑。什么‘我绝对不会丢下你’，‘我一定要变得更强’，‘他果然背叛了我的感情’……多可笑啊。”

萨米绞尽脑汁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小说或者电视剧，尝试将一些经典桥段扒拉出来

“你能说说，为什么好笑吗？举个例子？”

“比如说，那种言情小说的男女主角总是拖拖拉拉，这个顾虑那个，那个顾虑这个，就是叽叽歪歪的不肯告白……”

萨米表面点头，实际上心里想着，这个人一点共情能力都没有。

“还有，热血动画里，反派跟脑瘫一样，就在那杵着等着主角把台词说完……不管主角把台词说得多么热血，我都激动不起来……甚至很好笑。”

萨米感觉这段对话在哪里似曾相识

“还有女主角对男主角一点信任都没有，连解释都不听，莫名其妙就认为男主角出轨了……”

的确是，但如果带入剧情，大部分女主那么想无可厚非。并不是所有女主都像我一样，对店长百分之三百信任的。

等等，店长是谁？

“还有，男主或者女主莫名其妙失忆的桥段，又墨迹看着又搞笑……女主失忆了，所以就可以和别的男人一起搞唉！”

萨米揉了揉脑袋，就像我这样的？

“那一些感人的，催泪的桥段呢？你看这些时，内心是怎么想的？”

萨米将抱枕搂得更紧了一点。

女人切了一声：“恶心巴巴的。什么生离死别啊，什么多年重逢啊，什么亲人相认……恶心死了。他们哭什么？说什么呢？矫情什么？恶心得我想笑。我最讨厌哭哭啼啼了。”

“你没有尝试过如果带入自己，你会怎么样吗？你没有重要的人吗？”

萨米有点被冒犯到，因为在她模糊的印象中，她好像见证了许多感人的瞬间。

虽然她似乎并没有感动。

“我当然有啦。不过我和她才不会这么别扭又磨磨唧唧的。”

“她是谁？”

萨米不觉得她能获得回答，但她还是想问一下。这个名字，不会是……

“绘琉华吧…….我记得，我和她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海之天里，度过了很愉快的一段时光。”

绘琉华？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吓人？

女人眼神虽然有些落寞，但嘴角还是那熟悉的怪笑。

“她跟你也有点像。都是没什么感情的空壳。并且她还是个钻牛角尖的合理怪，她会追着任何她认为不合理的事情不放，直到问出答案为止……”

“想必你对她来说，一定是一个超大号的难题吧。”

“是啊，我在她眼里，都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因为我在她眼里从头到脚，我做的每一件事，我的每一个想法都违背了她的合理准则……”

说到这里，女人嘴角的怪笑消失了。

【“你给我闭嘴行吗？我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做出来的试验品，我要把他们怎么样是我的事。你给我一边去。”

“可我不懂。你到底是在怎样环境下长大的？你经历了什么？你此时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你的心路历程是怎么样的？…….”

“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玩，喜欢恶作剧而已。我生下来就这样的！你少给我摆严肃脸！我最讨厌别人顶着一张板鸭脸过来批评我了！”

“可我不懂。你实在太让我不理解了。你怎么不懂恶作剧和犯罪的边界呢？”

“喂！”】

她真的没办法和绘琉华解释。

她生下来便是如此。她喜欢恶作剧，喜欢在爸爸妈妈的水里放盐，喜欢偷偷给爸爸的手机上锁，喜欢趁着体育课把大家的书包全部互换位置……

多好玩啊。

包括当面拆校长的台，故意给出题老师下毒，或者撕掉同学们辛辛苦苦写的作文……

多好玩啊。怎么就无法理解了？怎么就不合理了？我追求好玩的事情，是一件多么合理的事啊。

是吧？绘琉华，我无论在哪个世界，我都能把世界搞得一团糟。就算现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谁叫你不在呢。

【“我还是无法理解你。这样吧，你以后就和我待在一起，你那些恶作剧都冲我来，这样，我说不定就理解你了。”

“谁要对你弄恶作剧啊？你这么个空壳子，我怎么捉弄你，你都不会生气或者伤心的。你不好玩。”

“所以说，让我对你的恶作剧产生反应不是比玩实验品有趣多了吗？不是更有挑战性吗？你是害怕了吗？”

“你少挑衅我，这天空之城里，我从来都是横着走，说一不二！”】

可无论她怎么对她，她都是那张板鸭脸。毫无生气，一点意思都没有。

后来她找的玩伴都做不到绘琉华那样的程度。店长也好，蓝薄荷也好，他们都只是部分与绘琉华相似，却根本没有绘琉华的神。

她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绘琉华。

【“我理解你的乐趣了。因为我看着你拿我没有办法而气呼呼的样子，我也很开心。原来，你真的是一个符合合理性的人啊。”

“我输了。以后我离你远远的还不行吗？”

“为什么？难道恶作剧只有让对方恐惧或者气愤了，才能达到目的吗？你和我斗智斗勇这么久，你还厌烦了吗？”

“也没有哦……”

“那不就是了吗？别人对你的恶作剧只能给你回之憎恶和恐惧，但我能对你笑出来。所以，以后多和我待在一起吧。”

“我喜欢你对我恶作剧，我也喜欢看你恶作剧不成功之后生闷气的样子。”】

女人永远忘不了，绘琉华在所有人形师都陨落之后，她是怎样流着血泪，告诉她

“人形师本就是自相残杀的种族，我们怎么可能建立羁绊，怎么可能产生感情？怎么可能永远一起度过？”

“人形师本就不应该生活在一起。我一定要，我要改变这一切。等这个世界被重组，我们的经历会被改写......小花，等我自爆之后，你会有一个全新的人生.......”

为什么要为了合理性而牺牲自己呢？

女人在海之天里，终于听见了绘琉华最后留下的那句话。她一直想一直想，就是想不出来的那句话。

她如果把自己和绘琉华代入那些恶心歪歪的电视剧和小说，她说不定也会很难过吧。说不定而已。

反正绘琉华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