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从戏台上搬回来的女孩，英杰妈不同意治保主任东平将她带走。

东平则讲起了村里老戏台的故事，讲到了那次铁帽子阻止戏团开场的经过。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铁帽子是村里的五保户，平时总神神叨叨的，没人会在意他说什么。

“快来几个人把他拖走，今儿好不容易来了余次的角儿，捣什么乱。”

老支书发话了，马上几个壮年汉子把铁帽子架起来往后拖，然后把他关在了村委会的小屋里。

好戏马上开场了，所有人都听的摇头晃脑，随着曲调哼哼着，知道词的人，炫耀的咬着重音向四周的人卖弄着。

那时候国家还不足以让每个地方都能持续用电，于是常有间歇性的停电，村里人习以为常。

今天为了唱戏，村里事先和镇上电管所打了招呼，戏台上下，明晃晃的大灯泡，恍如白昼。

唱了几段开场曲后，汪爱爱终于上场了，场下马上炸窝了，呐喊声，鼓掌声，口哨声不断。

角儿的魅力是靠实力打出来的，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年代，戏曲演员有很大的观众群，只要是有把好嗓子就一定会得到观众的喜爱。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个莺莺个彩啊。。。”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开嗓一句，就把场子震住了，满堂彩。

谁还记得刚才那个被拖走的神棍铁帽子呢，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台子中央。

“滋啦，滋啦。”

锃光瓦亮的灯泡发出一丝丝的怪声，刺耳又晃眼，却根本没有转换村民的视线。

“哎呀！”大户家的媳妇春花就坐在前场椅子上，头上就有一个大灯泡。

春花丈夫二根抱着自己的孩子，满月了，唱戏讨个热闹，听到媳妇叫声，忙问她怎么回事。

“俺脖子一阵凉，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似的。”

二根看看周围，春花后面是几个年纪不小的婶子，没可能是有人捣乱。

“你发什么癔症，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二根，是不是昨晚又让你媳妇受罪了，哎呀呀，我得说说你了，女人是地，不能老犁。”

“就是啊，再硬的地，犁多了还不松散下来啊。”

“强子，生牛，你们俩兔崽子少在这酸，有本事自己也娶一个，想怎么犁没人管你。”

两个小青年脸上顿时红的像猪肝一样，被周围人一阵哄笑，飞也似的逃到后面去了。

“孩他爹，你看看我脖子这，别是有什么小虫子吧？”

二根不耐烦的走到春花后面，在后脖颈大略看了看，骂道：“屁都没有，也不红，来来来，抱着孩子，咱俩换换。”

这时，台子上的灯泡也开始晃悠，虽说是晚上，可刚刚也没见什么风，台上的角儿已经完美的唱完，稍稍眯着眼睛下去了。

后场上来几个小孩子，有抗旗子的，有拿小棍的，绕着台子转圈，间或打几个滚，翻几个跟头，倒也有模有样的。

“呲拉。”台上的灯泡忽然就是一阵蓝烟冒起，乍暗之后，重新亮起来。

孩子们已经纷纷下场了，最后一个孩子将将走到了台中央，两手抱拳向下拱拱。

“今天是陈家宝贝儿子的满月，咱们余次戏剧团给孩子唱一场戏，愿这孩子福星高照，财神伴随，开开心心，无灾无难，长命百岁。”

这孩子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可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没有一个磕巴，下面人听了都是鼓掌叫好。

二根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其实就是红纸包着的小钱，讨个吉利，随手扔了上去。

只见那孩子一个鹞子翻身，漂亮的接住了红包，没一个掉地上的，场下又是一阵喝彩，倒比那角儿刚才还热闹。

也许是被场下人的情绪感染到了，也许是有心卖弄自己的本事，孩子开始原地后仰翻起了跟头。

两手两脚交替在地上接触，也不知道他能做多少个，村民给孩子计起了数。

“十八，十九，二十。。。”

开始很正常的样子，慢慢的底下人看出不对劲了，就算是再厉害的武生，做个几十个，上百个也就罢了。

可这孩子一来年纪不大，再有已经做够了一百来个，可以停下来了，可偏偏特就是一直做。

“二根，人家这是还要红包呢？”

“还要就给呗，你家又不是没钱，这几个小钱还拿不出来？”

二根又在怀里掏了掏，拿出最后的几个红包来，甩到了孩子跟前。

那知这孩子不但没拿红包，相反，跟头却越做越快了。

“桀桀。”停不下来的孩子嘴里开始发出怪笑声，伴随着忽明忽暗的灯泡，让人毛骨悚然。

“咚！”孩子终于停下来了，停可是停，确实仰面朝天，脑袋着地，一动不动了。

春花已经吓的抱紧了孩子，哭着让二根去看看。

二根大着胆子，跳上了台子，还好台子不高，他没费什么力气。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孩子嘴里都是白色的泡沫，一股一股向外涌。

二根大喊一声：“快来人，快来人。”

早有几个汉子跳了上去，想抱起孩子去卫生所。

刚刚碰到孩子的汉子，被大力一脚踹倒。

“一起上，这可能是羊癫疯。”

老支书在台下指挥着他们几个给孩子牙缝间塞了个手绢，这是怕他把舌头咬了。

四个汉子抓住手脚，一起使劲，愣是不能把孩子抬起来。

就在几人纳闷时，地上的孩子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风又吹了过来，在地上卷着小旋风，很快就把地上的红包，一个个的都收了进去。

等到扬在半空，这孩子猛然拿手一抓，不偏不倚的捏住了所有红包。

在几人愣神的功夫，上面灯泡一族电花飘落下来，刚好落在这几个红包上面。

“腾。”红包很快就被烧成了灰，也是奇怪，那些风却没有把灰烬吹散。

就在孩子四周绕圈圈，汉子们的腿都开始抖起来，破四旧并没有消除他们对鬼神的敬畏心。

“呸，呸呸。”二根向着旋风吐了三口唾沫，其余人一看也争相效仿起来，一时间唾沫横飞。

也是怪了，这旋风在唾沫攻击下，慢慢的就消散了，灰烬飘飘洒洒的不规则的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