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一直被顾悠悠捏在手里的手机脱离了桎梏，径直掉在了地面上，只是一个触地，那只有两个手指印的屏幕还是被摔了个粉碎。

就像此时顾悠悠的心一样，被人摔在地上，一瓣一瓣，支离破碎，只是与之不同的是，她的心不会掉渣，只是在淌血而已。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明明上车之前还好好的，我还看到她的手指动了一下呢，小文，是不是，你也看到了是不是？”顾悠悠猛地抓住了这位李组长的袖子，语无伦次，近乎疯魔地问着。

明明，上车之前，还是好好的啊。

如果那样子也算是好好的的话……

见李组长一直沉默着，目『露』哀痛，顾悠悠又去问小文，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中，占了大多数空间的，竟然是期待。

顾悠悠视小文，仿佛能够救命的稻草一般，期盼着他能够给自己肯定的回答。

可是不等小文犹豫好究竟怎么回答她，就被李组长一言打醒了。

“顾小姐，我说了，被害者，抢救无效！”

“哦。”见李组长坚持，顾悠悠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面上也不再是方才那般歇斯底里的样子，竟然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恢复了平静，面无表情。

顾悠悠，蹲下身去，捡起那个被众人遗忘在脚边的手机，透过那已经摔得粉碎掉渣的手机屏幕，她看见了自己的表情。

为什么，是这样呢？

她不是应该伤心吗？怎么连个难过的表情都做不出来？眼睛里的眼泪都去哪了？两只眼眶仿佛已经被榨干，再无半点泪意。

她不是一个演员吗？这个时候，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啊？她做不出来。

亏得从前米莱还夸自己演技好，那也是骗人的吧，一个该哭的时候哭不出来的演员，怎么能叫演技好呢？

重新握住手机的手，有些颤抖，顾悠悠没有再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出了公安局，背脊挺得笔直，步伐走得稳健。

看起来毫不为之动摇，无情无义，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的冷血动物。

至少，在她自己看来，就是这样的。

可是她这笔挺的背影落在身后几人的眼里，却都莫名涌现出一股泪意，心脏的某一处，似乎是被什么狠狠撼动了。

即便顾悠悠后来表现得如此冷静，冷静地近乎不像是一个活人，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毫无疑问，她已经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将这个看似坚强，实则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的女人彻底打垮。

不哭不闹，不撕心裂肺的大叫，不痛快地流涕流泪，不是不悲伤，而是过度悲伤。

顾悠悠，她，已经忘记了该怎样哭，怎样难过。

伤心到绝望的境地，是流不出一滴眼泪的，因为在那之前，眼泪，便已经被榨干了，她没有眼泪，可她的心中正滴着血。

“等等我，悠悠姐。”小文愣怔了一会，赶忙追了上去。他也才从米莱姐死亡的震惊中醒悟过来，顾不上心中大恸，因为，顾悠悠的情况实在是不好。

顾悠悠迈着两条腿，除了公安局的铁门，站在一条大马路边上，看着面前匆匆行驶过的车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向何方。

这天地之大，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处啊。

医院？顾悠悠甚至偏激地想着，现在去医院还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

从此，她再也听不见那人时常碎碎念的唠叨，再也不会有人用一双像是姐姐般的眼睛宠溺地看着自己。

米莱，陪伴着她走了两年，不知道多少了日日夜夜，既像是朋友，又像是亲人的米莱，她死了。

她怎么能不去看她呢？怎么能不去送她呢？

医院里白『色』那么浓重，她一定也觉得单调寂寞吧，也不知道她现在睡在什么样的床上，会不会觉得冷。

她是不是还在等着自己呢？

这最后一面，她该怎么见？两人已经天人永隔，一个人好好地站着，一个人毫无声息地躺着？

顾悠悠踩着一双已经沾了灰土的高跟鞋，失魂落魄地走着，朝着医院的方向走着，她甚至忘记了该打一辆计程车。

就这么不知疲倦地，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

身旁突然停下了一辆车，刺耳的刹车声让她清醒了些许，是来的时候坐得那辆警车，车内，小文正在焦急地和自己说着什么，可是她听不见了。

只能看见他不停地动着双唇，她好像是明白了，是要自己上车是嘛？

坐车去医院，确实比自己走着去要快多了，因为来的时候没有开车，她反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顾悠悠上了车，对着前面开车的人说了声谢谢，便有闭上了嘴巴，不言不语，任肖爱文和阿树怎么问询，就是不开口说话。

其实，顾悠悠很想告诉他们，自己这对耳朵，现在什么都听不清了，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说什么。

不知道又过了几分钟，医院到了，这市医院她也来过数次，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比之现在还要憎恶这个地方。

是他们夺走了米莱的生命，顾悠悠又在偏激地想着。

下车之后，才看清，为他们开车的人，竟是李组长，只见他招呼了自己身后的小警察，上前询问了一番，便带着几人向着急诊室走去。

原来，因为扯上了刑事案件，虽然米莱已经死亡有半个小时，可是院方却没有将其挪走，而是直接留在了这间急诊室内。

“顾小姐，我们要将被害人的尸体带回警局去做进一步检查，还望你通知被害人的家属。”

原来不是好心送他们来而已，是要带走米莱的尸身，带回警局调查？

顾悠悠在心里鄙视着自己，理智上，她应该理解，感情上，她不愿意理解。

“她没有家人，她是个孤儿。”这话算是对李组长前话的回应，“至少，先让我看看她吧。”

在她还没有被别人动过之前，在米莱还是米莱的时候，她得见她一面，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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