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目光移上虞涤似是八风不动的岿然身形，似笑非笑的好奇问：

“掌门可是后悔了？”

“既然明知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将错就错？”虞涤抬眸，眸低风云涌动的暗潮幽深不错分毫的死死盯着乐航的眼，灼灼目光逼的人不敢直视，心生歉意。

乐航无所谓的笑笑，甚是随意答，“因为……师命难违呀～”

他风轻云淡的笑容掩饰下，眸低一抹苦涩无奈飞窜而过，瞬间没去，错觉般恍惚，再定眼看时，含笑吟吟的眉宇间依旧温和，就像是戴了一张假面般，温和宽厚的笑了这么多年。

亦或者是他本就如此，现在这六亲不认的他才是一张假面。

不过，不论那一面是真，那一面是假，覆水已是难收，做了就是做了，错了便是错了，不为因果，不问始末。

当真是师命难违吗？虞涤蹙眉，不动声色的眸四下一扫而过。乐航今日已经多次说起这话，可见他是在意的。

然而若是在意，此等欺师灭祖的师训不遵也罢，乐航又为何执意领命而来？

越琢磨越疑惑的虞涤正打算再问一句时，乐航却先一步开口，还是那个问题，他似乎有些偏执的再次问，“掌门可是后悔了？”

后悔吗？虞涤摇头，落子无悔，悔又何用？很多事并非一尘不变多年的，至少，当年的那个孩子，值得他去教导栽培。

见他摇头，乐航唇角笑意微盛，眸低流光飞速滑过，少顷，他抬头望了望天色。

一望无际，宇宙浩渺，碎星稀少，月色更浓，是暗淡与沉黑的厚重积压，倒扣而下，压的人呼吸都似乎无形中带上了一抹沉重。

“天色不早了。”他喃喃自语。

黑云翻滚下说这话的乐航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

愣怔片刻后他从恍惚中猛然清醒，上扬的嘴角微微一垂，眸低有片刻的呆愣疑惑，而后疑惑散去，云聚烟笼般凝成一种释然自嘲，一种万事皆云烟的无所谓与释然，还有那抹淡淡的嘲讽。

眸低嘲讽之意还未褪去，他手下动作出，空中白光顿亮，剑气大盛，衬的他眉眼深处的那抹自嘲释然曼殊沙华般的惊艳一现，剑气夹杂着呼啸叫嚷着的风流暴雨雷霆般奔腾卷来。

战斗力低下的虞涤只觉得迎面的剑气罡风犹如实至般打在他身上，不等他低头去看个究竟，眸光一错间挨他不远的文睿身上外袍已渐渐绽出千万朵红色花朵，缓缓盛开。

妖艳醒目如开在八百里黄泉，死亡地界上的彼岸花。

罡风至，长剑削。

虞涤低头，果然，他宽大的外袍上也正缓缓的由内而外渗出刺眼鲜红，随意勾勒成各种花纹，嚣张至极，而又争先恐后的绽开。

二人齐刷刷的脸色一变，豁然抬头目光刀般射向乐航。

虞悦彤一时怒意上涌间大意之下已经被封了穴道，不能动弹，此刻被眼前这一幕也惊的怒目圆睁。

这……怎么可能！

乐航的修为虽说不低，但是也远远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是剑气便能伤大长老如此……

“……九天玄铁！”血色外溢下虞涤忽而惊呼一声，八风不动的岿然身影微微一晃，眼底震惊浮现脸上。

怎么会是九天玄铁？

“掌门好眼力。”乐航由衷的赞叹一声，提剑至眼前，锐利色的剑身称出他微微含笑自嘲的眉眼，他的眸光打在举到眼前的剑上，喃喃轻叹，“这次怕是该后悔了吧。”

一口气还没感慨完，乐航手腕一转，剑指虞涤，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一人执剑而指，一人负手而立。

就像楚河汉界下的鲜明阵营，总要分出个敌友来才善罢甘休，这一刻，他们是敌非友。

“掌门武学倾世，文长老不容小觑。”他手中长剑微微一斜，偏头看了看包围着虞涤和文睿密不透风的人网包围圈，好奇道，“就是不知合二人之力能不能破了此阵。”

此时的乐航虽然疑惑，虽然九天玄铁若铸之剑，威力逼人，剑气伤人，但是以文睿和虞涤二人的武学造诣，绝对不会如此才对，至少也不该如此狼狈。

他并不知晓虞涤为了封住换生蛊连那二三成的功力也搭了进去，更不知道文睿方才分心以一人之力抗九天玄铁剑气去护两人时的力不从心。

形成包围圈的十一个仗剑人听令而动，依次拔剑出鞘，白芒逼人下剑气四溢，将这四下暗沉的长夜刹那间照的亮如白昼，分毫必现。

虞涤压下喉咙处涌上的一抹腥甜，悄悄运功调动真气的手一松，喉咙处的那抹血色刹那破出唇边。

剑光大盛下，他衣领遮挡下的脖颈处方才显出来的红色蜿蜒曲线一瞬即逝。

不能暴露换生蛊，虞涤眸光从这十一人身上转过，暗暗告诫自己，落雁门人大都识蛊，若是他此时露出一点儿马脚，被百里玄策看出不对劲儿来给无忧带来麻烦怎么办？

一念起，虞涤将那本可以调出的三分功力又默不作声的压到了心脉处压制换生蛊异样。

生死一线的人主动丢了剑，这无异于求死，虞悦彤目眦欲裂的看着乐航一众人结阵。

文睿稳了稳身形，“乐航！你竟然将我逍遥门十二剑阵传于外人！”

文老古董脸色早已经气成了猪肝色，耿直憨厚的文老古董直到现在还不愿意承认自己门中人勾结外人欺师灭祖。

如果不是自知打不过，顾念身边纸老虎一只的虞涤，恐怕早都已经冲上去和乐航鱼死网破了。

“十二剑阵？”开口的是那十一人中的一个，那人嗤笑一声，鄙夷道，“阁下不防擦亮眼睛再仔细看看。”

虞涤和文睿闻言，皱眉扫来，当下哗然，眸低恐怖惊天骇浪般拍岸而上——这十一人手里拿的居然都是九天玄铁所铸之剑！

这怎么可能……

整个云空谁不知道自轩辕皇朝覆灭后，九天玄铁已经成了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更何况即使是在当年，这等稀世珍品也并不多见，区区落雁门何来此物？

并且一出手就是十二柄长剑，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