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狱卒心下一犹豫，留着她在这里终归难免一死，还不如借着荒唐好色的名头带着她一起出去。只要离开这里出了城，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他伸手摸了摸晴如头顶乱糟糟的头发，蹲下身解开她的发尾，用手将她浓密的头发梳开，手法生疏的在她的脑后给她束成一束。真是祖上积了德，我这样的糙老粗，居然有这么好看的一个妹妹。

“好，你不要怕。等明天天亮了，哥哥就来带你走。”

“嗯，哥哥真好。”

两个狱卒浑身轻飘飘的回到长廊那一头的小桌子坐下，矮个狱卒开了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独饮起来。明天带着妹妹一起出去过后，首先要去家里拿一点银子再第一时间把妹妹送出城，再然后……

想到即将而来的分离，他闷头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高个狱卒单手撑着头，看着阿莲的方向，在心里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开口同矮个狱卒说出他心里的打算。

那时候掳走那丫头，本来只是想把她关在屋里。家里的老母心软，才一天时间就被她的眼泪磨的差点放走了她。自己不放心，又怕她的家人找了过来，后来灵机一动，索性就把她关到了这大牢里面。

跑倒是没有再跑过，只后来有一次自己过来换岗的时候，正好看见别的狱卒一边穿衣服，一边从关着她的牢房里面出来。那一刻他目眦欲裂，跟那人打的头破血流，最后也只是被人打翻在地吐了口唾沫就扬长而去。

再之后又是什么呢？这里面的人，都是畜生。每一个人都没有放过她，都把她当成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的小玩意儿。她也从最开始的哭喊着求他救她，到最后似乎是认了命。

自己又能如何呢？只能每次都带着伤药，在她被折腾的没有一块好肉的时候帮她上药。她也是倔，就不说话，一脸嘲讽的看着他。

嘲讽我做什么呢？你看到最后，他们厌了她，她不是还是我的？只是之后每次看她，总是能想起那些人拢着衣领一脸满足的往外走的样子。自己对她也就是怎么狠怎么来，好像这样自己对于她来说就总要特别那么一些。

她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旧的还来不及痊愈，又会被折腾出新的伤口。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明明自己最开始不是这样想的。

这么些年，家里只有一个老母把他拉扯着长大，当时得以到衙门当差，还是他娘她……衙门里他们这样的狱卒，也就是说的好听一些，实际并没有多少俸禄，堪堪够养活他们母子。为了给他娶个媳妇留个后，他娘也是急白了头发。

上元节，她走向他的时候，他本来只是想把她掳回去当个小媳妇一样养起来的。大不了当差完了再出去寻个什么活计，粗茶淡饭也是能养活她的啊。最好啊，隔个几年再添那么一个大胖小子……

他抢过矮个狱卒桌面上的酒碗一饮而尽，自己的胳膊就这样废了。郎中说就算是天神下凡也不能让他变成最开始的样子了，等几天知府夫人她们忙过了这一阵了，也就该让他脱了这身衣裳滚蛋的吧。

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才能活下去呢？

又试了几遍，依旧和最开始毫无变化，晴如也就作罢。闭上眼优哉游哉的看着那两个狱卒喝着闷酒，有十三在呢，自己就再赌一次。如果她真的是只是打算带着自己一起逃出去也就罢了，如果她想的是别的谋害人命的勾当，她自然也该付出代价。

手腕处的印记，愈发的淡了。躲在墙角的阴灵瞟眼看到那个印记，不自觉之间心魂摇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久远往事。

知府夫人又将房间新换上的瓷器全部砸了个遍，不是说那个老东西是京都那边太医院年岁大了告老还乡的老院判，怎么也是个……

废物两个字，她没有说出口。好好的一个人，自从他进府过后反倒一日不如一日，现在老爷已经连药都灌不下去了，他却想着要走？

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有恃无恐的得罪那个贱人。想到上次去大牢的时候晴如的笑脸，她气的掀翻了桌子，又深吸两口气，抬手拍了拍自己气鼓鼓的腮帮子安抚自己道：“稳住，不要急。再等一等，等到明日下午若是老爷再不好……”

她的话音一顿，咬唇深吸一口气闭紧了双眼：“到时候，也就只有去求一求她了。”

接班的狱卒几人挂着腰刀并排向着长廊走来，见到醉醺醺的两人，齐刷刷的往旁边迈了两步没有同他们打招呼。高个狱卒把酒碗往地上一摔，搀着矮个狱卒两个人摇摇摆摆的向着长廊尽头走去，为了不让那两人起疑心，嘴里依旧不清不楚的嘟囔咒骂着是什么浑话。

身后两人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打开牢门，一人扛起来一个姑娘走了出来的两个人，又往后两步让开了道路。且由着他们吧，也就最后这几天了，到时候这两人被衙门赶出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呢。

被衙门赶出去的人，又有哪里敢用？再说了，我们这些狱卒，本就是臭名昭着，一朝失了庇护，新仇旧恨恐怕也自身难保。

扛着两人出了牢门，两个人的脚步却是越走越稳。等走的远了一些，他们才把晴如两人从肩头放下来。

高个狱卒用唯一的那只手紧紧地拉着阿莲的手，站在原地看着她，一句你自由了，在喉间翻滚几次又被他狠狠咽下。反正都已经做下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了，也就不缺这一件了。她要恨的话就让她恨我好了。跟了我，总比继续关在那牢里强。

“你怎么打算的？带着她是想要去哪？”他回过头，看着跟在身后的矮个狱卒问道。

“我……”矮个狱卒一愣，既然人已经带出来了，那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我……”

“她们不一样的，你也跟我不一样。你父母都在，又是家里唯一的独苗，没必要为了这样必死之人犯险。”

“什么必死之人？她是我妹妹！”

他们的争吵让阿莲有些疑惑，什么妹妹？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高个狱卒有些强势的撞开他，将晴如一把拽了过来，气势汹汹的盯着他，等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的时候，才又开口说：“你回去吧，晚些时候我把他们带回去。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大人和夫人什么性子，你可是比我还要清楚。”

矮个狱卒垂下头，有些尴尬的不敢去看晴如，挠了挠头说道：“那我送你回去，你手受伤了，一个人带不了她们两个，别出什么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