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失蹄
作者: | 分类:古言 | 字数:41.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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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回朝
此战能赢也属实不易。
为怕来不及,乌沛命所有士兵皆轻装驭马,力求以最快速度赶往灵都城。
幸而有于国公力往狂澜,带着城备军死守城池不降这才令援军及时赶到,重创叛军。
而乌越能及时出现断其后路却是因为杨庭之之死。
在刘北章发出击溃蛮夷大捷的表章后不久,乌蕈就收到杨庭之突然暴毙于家中的消息。此事过于蹊跷,又因杨庭之是密告她横贯城有异之人,乌蕈就派人细查其死因,之后发现了周国谋逆的端倪,当机立断让儿子带领乌家军前往周国,以周国干预乌国内政为由要说法——明着是要说法,实际是想堵住周国北上谋逆的路,保住灵都城不被叛军侵扰。虽说祖训非国破之难不得轻离横贯城,但是乌家军发展到现在,人数已是几倍于成立之初,横贯城的兵力自然不可动,其它城的防卫可以划分一部分出来嘛。
只不过乌国发兵有些晚了,周国伙同吕国已经起兵攻打灵都城了。乌越只好半路折回杀向叛军尾翼,幸运的是正好跟乌沛带的朝廷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把叛军打了个七零八落,活捉了贼首。
不过此战虽是赢了,打得却甚是惨烈。
在乌沛乌越他们赶来救援之前,叛军对灵都城的攻势十分凶猛,于国公不肯降,命人死守不退,两厢胶着之下着实死了不少将士。
灵都城的东南两座城门简直是被血洗过一样,城下的尸骸更是分不清阵营为何了,全都染上了对方的血,混在一起。这些人原本都是大宇朝的子民,却被心术不正之人利用驱使,攻击自己的同胞,着实可恨!也因此,在对于反贼的量刑上,朝廷上下的意见空前一致,要求重罚严惩。
不是他们对谋反之事多么深恶痛绝,大义凛然,而是反贼搅和得城内所有官员都人心惶惶不得安宁,既然抓住了罪魁祸首,那当然是痛打落水狗让自个儿畅快些了。
大宇朝经此一役后处处百废待兴,虽已经没了灾祸纷扰,但国事也是堆积如山。偏偏女帝留在虞城一带不回朝,每日只御览内阁处理完后的重要梗概给予意见,像是要做个甩手掌柜的架势,这一丢手就是半月有余。
朝廷倒是运作无忧,却把一干自诩元老的家伙愁得焦头烂额。女帝自己放权不管也就罢了,反正内阁那帮人都是她的嫡系她才不用担心权柄下移的问题,该担心的反而是他们这些老臣,自从内阁成立后,朝廷体制就改变了——所有奏章文书都不再发到各部衙门批阅再上奏天听了,统一送到内阁筛选审核,各样文书奏章被分成轻重缓急几等,轻缓的就自行商议后批复发回,急重事件就派人快马加鞭奏报给女帝决断,女帝批复完就直接发到各个有关部门。
从头到尾都不必经过他们这帮老臣。
一朝权利不再就格外空虚寂寞,体会过门庭若市的繁荣,又怎么能忍受门可罗雀的凄凉?
以范仲廉为首的几个老臣秘密商议了一下,决定以国事繁杂且重大,不能由臣下代为决议为由奏请女帝陛下回朝主政。然而收到的却是陛下的一纸斥令:尔等连这等小事都做不好,那便摘了官帽回家再读几年书去吧!
此事没掩住,朝廷上下都当了笑话看,尤其是那几个内阁的,每每看见他们都会笑得格外欠,末了还托着厚厚一摞奏章大摇大摆地进了勤政殿。
真是气煞人也!
当初在城门下里应外合叛军的人中本来该有范仲廉一个的,但他老奸巨猾,并不让自家人出面,因此清算的时候没算到他头上,逃过一劫。此次元老们对抗内阁也是他挑唆起头的,却依然能把自己置身于双方交锋之外。等于说,他挑起了事端,让别人冲锋陷阵挡在前头,自己跟在后头借机捡好处,处于随时可以卖队友保命的位置,老奸巨猾得令人发指。
几个之前对乌越颇有微词的老家伙听信了范仲廉之言,捏着鼻子腆着老脸去求了看起来好说话的乌越,恳请他把女帝劝回宫来理政。他们想得美的很,只要女帝回宫,就一定会收回内阁理政职权,不会任由内阁的权利凌驾于帝权之上,最好将其解散,这样他们就会有机会分得一杯羹,顺便还能狠踩那帮狂妄之子。
至于这帮老家伙为什么会去求乌越而不是乌沛呢?因为怕挨打。
谁不知道乌少主现在脾气暴躁得很,一天照三顿外加宵夜地收拾死牢里的那几个,基本就是住在刑部了,他们可不敢上去触霉头。
争权夺利归争权夺利,却也不至于为此豁出老命去。
没办法,只好舍下老脸去求了乌越,恳请他务必把陛下请回宫来。
这事正好入了乌越的下怀,他早就想去找夏末了。奈何他姐怒发冲冠一门心思泄愤去了,他只得扛起来这些杂事。如今一切好不容易步入正轨了,又有大臣们的推举,乌越就义不容辞地出发去见媳妇了。
夏末倒也不是故意拖拉着不回宫,国事紧要她还是拎得清的,而且文书来往也确实费事费钱,只不过……
“阿卓的孩子没找到。我也不能任由她身客异乡有家归不得,我要接她回来。”
击溃叛军后乌沛曾给她写过战报,也问过她何时回宫,需不需要派个仪仗啥的,夏末就是这么回复了她的。
她既然这么说了,乌沛也就依了她的意思没多说什么。撩开这些事不管,一头扎到刑讯的学海中去了。乌沛对刑部玩出了花的刑讯手段叹为观止,连带对于乔的看法也是大为转变,两人一起钻研得兴致勃勃,旁边一众刑部官员看得瑟瑟发抖,后来二人还因此传出了个罗刹夫妻的名号,几乎可止小儿夜啼。
当然这是后话。
对于战况,夏末倒没太担心。看乌沛临行前的架势,夏末只担心她一怒之下把叛军全灭了,落得个弑杀的名号,对于是否能战胜,毫不在她担忧的范围之内。
乌越的到来算是给夏末添了个帮手。两人一起盘算着分工合作,男女搭配倒也不累,只是萧清卓依旧杳无踪迹,孩子也是没有任何消息,这让夏末觉得很是烦闷,更加不待见那帮唧唧歪歪的老家伙,不肯如他们的意早早回去。
这天夏末在批阅各地上报的战后工作,其中也包含了横贯城的重建事宜,正跟乌越商议时,王忠就进来禀报说营外有人求见,还递上了一个信物。
夏末接过一看,是一块玉佩。
夏末认得这玉佩,是萧清卓的,之前在灵都城的时候总看见她戴在身上,莫不是……
夏末激动地跳起来:“快请她进来!”
结果来人却是一个男的,怀里抱着个布包。
来人躬身行了大礼,道:“小人周康,拜见陛下!”
夏末死盯着他身后,再看不到别的人了,不甘心地问:“只有你一个人吗?她呢?”
周康此时衣衫破烂,双颊凹陷,型容憔悴得很。听到夏末不具名的问询,也知道是问的谁,立时眼眶通红,道:“小人与殿下分别后就再未见过殿下了。”
夏末满心欢喜成空,脸色不太好看。瞅见他怀里抱着个布包,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是什么珍贵物事。联想到她派人去寻的阿卓的孩子,便急切问道:“这是那个孩子?是你将他带走的?”
周康点头,道:“那日突遇截杀,殿下担心小公子的安危,命我先行回去保护他,我到了别院不久,果然就有杀手要对小公子不利,情急之下,我只得带着小公子逃了。”
周康抱着孩子一路上躲避杀手追踪,又怕连累周家人不敢回去,兜兜转转绕了好久,听说朝廷平了叛乱,陛下留在虞城一带处理郑吴两国政务,这才转道虞城来觐见。这些时日为了养孩子,周康把身上值钱的都当了,包括他那把剑,唯一留下的就是襁褓里的这块玉佩。这块玉佩有个来历,是萧清卓出生时废嘉帝特意给她的平安佩,自小从不离身,后来给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她的孩子却也是靠着这块玉佩才得以见到夏末。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定要让夏末见着这孩子。
夏末走过去接过孩子抱在怀里,看着这孩子的眉眼唇跟阿卓一模一样,心里不由得一酸。
乌越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孩子平安找回就好,其他的事慢慢来吧。”又对周康道:“据我所知你是三公主的舅父,既是保下了这孩子,又何故舍周家而将小公子送到陛下这里来?不怕问责与你吗?”
周康就把萧清卓的原话复述了一遍,末了还道:“殿下从未疑心过陛下,只是形势所迫才不得不装作与朝廷不和罢了,请陛下明鉴。至于草民,已经没能护住这外甥女,要是再护不住这个孩子,死后岂有脸面见我那妹妹!我就是死,也要完成殿下的嘱托!”
夏末点点头:“我知道,不然她也不会让你把孩子托付给我。”只是她信我,而我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你辛苦了,先下去歇息,朕会好生照看这孩子的。”
因为周康拼命保护过萧清卓也护住了小公子,夏末特赐他周家无罪,继续做襄城第一姓,派人送他回乡。
周康瞧了瞧襁褓里酣睡的孩子,对夏末和乌越行了礼就退下了。虽有不舍,但这是对这孩子最好的安排了。只要陛下一直记着殿下的好,就不会亏了这孩子,一世荣华是保住了的。
夏末抱着怀中的小儿,瞅着他肖似其母的脸,不由得就思念起他的母亲。
眼看她眼圈泛红,乌越担心她再度郁郁,就道:“不论以后找不找得到她,这孩子是她的骨血延续,如今已无至亲在身旁,能否平安长大都是未知。你若不振作些,往后可有的是人欺负他!”
“胡说!怎么没有亲人了?我是他亲姨母,我就是他的亲人!谁敢动他朕宰了他!”
这火爆脾气。
乌越哄着道:“好好好,你罩着的没人敢欺负。不过孩子还小,需要人精心照看,此处才经历战乱之祸,乌烟瘴气,实在不是一个养育孩子的好地方,不如回宫吧。”
夏末觉得乌越说得有理,这一带虽然在努力修复村庄农田,可举目望去实在不那么赏心悦目,而且也没有乳母和大夫,孩子这么点小,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地可咋办?
夏末思考了许久,还是犹豫。她走了,那阿卓怎么办?
在又一次接到寻觅不着的消息后,夏末瞅了瞅怀里睡得乖乖的孩子,终于叹了口气,决定回宫去。
一旦决定了回宫,此地的事情得有个安排才行。夏末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么些日子以来的事刺激了,做事很是雷厉风行。大半的军队都让乌沛带去平叛了,剩下的这些又被她分成了好几波,维护当地治安的,挨家挨户找人的,撑船沿河搜寻的。以及各种战后灾后的善后工作,一应事务都交由新提拔上来的一众官员处理。王忠等人在此监守,一则护卫他们的安全,以防有贼匪趁大军调走而杀官起义暴力谋财,二则就是起个监督作用。
夏末回宫途中没用仪仗,就找了辆宽大的马车,招了个乳母跟随照顾。随行前后乌压压地持枪士兵,阵仗庞大,专用来震慑沿路宵小,以防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孩子,顺便路见有不平的也给就地解决了。
此后许多年,虞城到灵都这一段的地界都十分太平,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成了许多诗人才子歌咏的好去处。为此还有人给这段历史书写了许多诗篇描述夸赞泰越帝这次凯旋途中的光荣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