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被他这句话，气的面上直发烫。

当着师父的面，他竟然把这句话也说出来了。虽然，我想要师父的在乎，不过，我也不需要，他用这样的方式来可怜我。

“走啊！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不想进去与他们坐一坐么？”

流锦呵呵笑着，手上的劲越来越大，还没待我回答，便拉着我向亭中走去。

走到亭中，流锦伸手将我的双肩按下，坐到了师父的面前，他自己则坐到了紫儿仙子的面前。偶尔，他会挑着眉头对紫儿仙子笑着，即使，对面的紫儿仙子对他一直翻着白眼，他也一点儿都不在意。

“流锦上仙又想过什么时候回‘锦绣宫’么？”师父问道。

流锦笑道：“回去？本大仙还没有想过要回去，本大仙还想着要在人间多玩几日。”

“多玩几日？”紫儿仙子似乎有些不开心了，“还过几日，便是我与墨白成亲的日子了，流锦上仙你与墨白相识也有千年，他成亲的日子，难道，你都不去道贺么？”

“去呀！怎么可会不去呢！本大仙等着墨白成亲可是等了好久了，现在，终于是等到了呀！可是，本大仙是真的有事呀，等你们成亲的那一日，本大仙会派人去瑶山送礼的，紫儿仙子你就放心好了！”

听到流锦这样说，紫儿仙子面上微微有些难看，见他依旧满脸是笑容，态度坚定似乎没有改变之意，也不再多说什么，目光看向我，道：“青衣姑娘，你会与我们一起回瑶山么？”

“不，不了，不回去了。”我埋着头低声回道，掩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强忍着心中的那阵痛意。

“为什么不回去呀！丑丫头你若是肯回去瑶山，本大仙就不在这里玩了，本大仙陪着你一起回去如何？”流锦满脸期待道。

我来不及说什么，紫儿仙子又道：“是呀！你是墨白的徒儿，他成亲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回去呢？回去吧，与我们一起回去吧！”

即使，我想与他们一起回去，师父他的心里也不愿意呀！

“她与流锦相处的不错，流锦似乎也待她很好，相信即使她不与我们一同回瑶山，流锦也会将她照顾的很好，这一点就随她吧！”师父并没有抬头看一眼，声音淡淡声道。

紫儿仙子有些不肯善罢甘休，拉着师父的衣袖，撒娇道：“就让她一起回去吧！”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师父沉声道。

听着这声音，他似乎有些不悦了。

即使，紫儿仙子她都同意了让我跟着回去了，他却还是不想再看到我。

师父的目光一直未落到我的身上，偶尔与紫儿仙子低声说着些什么，偶尔又与流锦喝上一杯，我成这里最最不应该来的人，僵硬着脊背动也不敢动一下，只是深埋着头，不说话。

“青衣姐姐，你怎么哭了呀？”毛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亭柱那边走了过来，伸手扯着我的衣袖，满脸好奇问道。

“不是啊！”我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扯唇一笑对毛豆说道：“不是，是有东西飞到眼睛里面了，有些痛，才会流眼泪的。”

“是不是流锦叔叔他又欺负你了？”

流锦一听急了，凑上前来，“你这个臭小子，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大仙哪里有欺负她，再在这里乱说，小心本大仙揍你。”

流锦挥着拳头向毛豆的脑袋捶过去，我一把将毛豆拉了过来护在怀中，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悦道：“他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随口说出来的话，我们都不当真，你一个神仙怎么是这般的小气，这一句话就生气，真是没有度量。”

“丑丫头，你是这什么意思？”流锦大吼一声，我赶紧伸出手将耳朵堵住，流锦紧咬着牙齿使劲忍着，看着他上下伏动的胸口，我便知道了，我刚才所说出的那一句话，他怕是气得不轻。

他收回的拳头在我鼻子前停了下来，而后，松开拳头，甩了甩手，面上讪讪一笑，伸手向前捏了捏毛豆的肉脸，才肯罢休。

紫儿仙子笑道：“流锦上仙与青衣姑娘看着好生般配啊！”

我没有理会她，流锦却颇有兴趣，问道：“真的么？本大仙看着真与这丑丫头般配么？”

“那是，我可不会对流锦上仙说谎话的。”紫儿仙子以袖掩唇，道：“哪一日，等我与墨白将婚事办了，流锦上仙也找个时间将青衣姑娘娶回‘锦绣宫’吧！毕竟，‘锦绣宫’那么大，仙人不找个女子为伴，也实在是太寂寞了。”

“仙子说的甚是有理呀，可惜，丑丫头却不怎么愿意呀！”流锦有些苦恼，叹息道。

“对不起，我有事，先离开了。”

没待他们回应，我转身离开了凉亭，往回走去。

我想，我也要离开了。

我不能再让自己感觉，像是又被人遗弃了一样，如果，真的非要与他分开，那么这一次，请允许我一个人先离开吧！

才走到门前，伸手去推门之时，却突然眼前一阵发黑，脚下不稳向后倒去。

第41章

身体倒入一个充满了馨香的怀抱，耳旁传来的是流锦深深地叹息，我努力睁开眼睛对他一笑，“你不是在那里与他们饮茶议事么，怎么又来这里来了？”

他眉头紧皱，目光中满是担忧，不可奈何叹道：“你刚才在竹亭里，便一直都是神不守舍的样子，一个人离开，本大仙又怎么放得下心来。”

“呵呵......”我苦笑着，道：“我以为，我能够坚持得住的，却没有想到还是失态了，师父与紫儿仙子他们没有不开心吧？”

“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去管他们开心不开心么？”流锦生气道，伸手将我抱起，一脚将房门踹了开，走了进去。

“你离开，他们可曾问过你什么，为什么你的心里到现在还想着他们，你可有想过本大仙的感受？”我被他放在了床上，他面上有些气恼，在一旁坐着。

“丑丫头，看着本大仙的眼睛，本大仙有话要对你说。”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怕是刚才所想的事，他已经察觉到了。心里有些不安，抬起头来看向他急切的脸，问道：“什......什么事啊？”

他满脸痛心，道：“傻丫头啊，你的师父与紫儿仙子的婚事已经是事实了，你现在这样又是何苦呢？”

“我......我没有怎么样，我只是突然间觉得有些不舒服而已。”我有些底气不足回答。

这样的谎言，他怕是想都不用想，就能看得出我是在对他撒谎。

他没有再问这些，而是道：“你有想过要离开这里么？”

“没有。”我看着他，摇头道。

原谅我对他说慌，现在，我并不想要他的同情或者是怜悯。

他面上苦涩一笑，说道：“本大仙之所以会唤你作傻丫头，只是因为心疼你，并不是说你真的傻。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你看着却真的是那样的傻呢，傻的让本大仙痛心。”

他深深一叹息，又道：“古墨白若是心中还有你，刚才，紫儿仙子在说起要你与他们一同回瑶山时，他就应该会同意，即便，只是点个头也行，可是他却没有，傻丫头。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一些，你到底懂不懂啊？”

“懂，我怎么可能会不懂。”我避开他满是伤痛的眼神，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这些事情，并不是我想做到，就能够做到的。我......自小便被父母遗弃，十岁之时，又再次遭到养父母的遗弃，现在就连师父他也不要我了，我真的是什么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本大仙啊！”他突然道，伸出手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柔声道：“你怎么能说什么都没有呢，你不是还有本大仙么？”

“你？”我满脸诧异看着他。

难道，他刚才在亭中说的喜欢我，是真的不成。

流锦面上有些不自在，撇开头，躲开我的目光，有些不耐烦道：“怎么了，本大仙难道连做你朋友的资格都没有么？”

“不，不是的。”我有些急道，“我以为，我以为是......”

“丑丫头以为是什么呀？”他面带蛊惑道。

我避开他的眼，结巴着，“没，没什么。”

“是不是......”他桃花眼里满是期待，目光紧紧盯着我看着。

“不，不是的。”我有些慌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流锦只是笑着，一把握住我的手，突然，一脸认真道：“傻丫头，跟本大仙回‘锦绣宫’好不好？”

“这个......这个，我想多考虑一会儿，我......”

他伸手捂上我的唇，笑得有些得意道：“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至少，这证明本大仙还是有希望的。”

看到他此刻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我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沧月的影子。

对不起，我在心里对他说道。

也许，这一次，我又会失信于你。

夜色黑尽，我在院中坐着，呆呆地看着远处师父的房间。

“丑丫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房休息呀？”

流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不想睡。”我回道。

“那好吧！”他声音里微微有些失落，将身上的锦衣脱下来披在了我的身上，这举动让我微微一惊。

“记得早点回房休息。”

“嗯！”我轻声应道。

他在身后站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了。

万籁俱寂，灯光寥落，天边圆月高挂于天空，皎洁的月光宛如流月般从天边直泻而下，将那光洁地面镀上一阵银白色的面纱。

房间里的烛火还亮着，师父的侧脸投射到了窗纸上。

我从怀中将朱钗拿出，在手中细细抚摸了几下，既然已经决定要离开了，这东西也是该要还给他了！

用比绢将朱钗轻轻包好，走了过去，放到了师父的窗台上。

晚风很凉，我在他的房门外静静地站着，那投于窗纸上的身影，被风吹的晃动。屋内也传来他一阵阵咳嗽声。

第41章

我只能静静站在外面听着，不敢进去，不敢打扰。

这一次离去，他日，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若相见，怕已是陌路人！

自从离开美人阁后，我便独自一个往南行，来到了这个偏远的小村落。

当时，因为一时之间决定的离开，所以，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出来，不过还好，我在瑶山的时候，跟着师父学习了一些关于医理方面的知识，于是，便在这座小镇上摆了小地摊，开始卖药挣钱养活自己。

说是养活，其实也不过是比我以往行乞的日子，好过了些而已。这时的我，有衣遮体，有饭果腹，却又不知为何，还是会时常感觉到心中空乏，像是缺少了些什么似的。

那一日，从山上采药回来的途中，我在一条小水沟的水滩处发现了叶苏，他昏躺在淤泥之上，满身沾满了血，全身的骨头也被人打的碎裂。

我便在附近村子里找了一个村民，帮我的忙，把他背了回去。也是因为救了他的缘故，我才认识了叶婶和小叶。

这一年来，为了给叶苏治伤，我将以往师父所教的所有知识都回想了一遍，却还是无法弄清，他至今仍然昏睡不醒的原因。

偶然，听着村子里面有些胆大的人说，自己曾在‘沐岩山’上见到过一种会走路的‘草药’，我听了，心中便想到了‘血灵芝’，一种能让凡人食之治百病，仙人食之亦能增加修为的仙药。这个消息让我兴奋了一天，我不管那个村民说的是真是假，叶苏生命危在旦夕，为了给他治病，我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今日依旧如前几日一样，又要上山采药了，不过今天采药的地点换了，是要前去‘沐岩山’采，身边也多了个人，小叶也跟着来了，说是要给自己的哥哥寻药治病，非来不可。她这样说着，我也只得应了，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私心的，一个人前去‘沐岩山’，我还是有些胆怯。

天色未亮，我们便启程了。

其实，我也从来没有见过那‘血灵芝’，只是很久以前曾在书上看到过，今日去寻，心中也很没有底，不知该从何来判断，哪一株才是那所谓仙药‘血灵芝’。

此刻，已经是午时，再过几个时辰，天色就要黑下来了。听村子里面的村民说，到了晚上，‘沐岩山’上就会变得很不安全，有鬼怪妖魔在那里不断出没，所以我不敢怠慢，紧紧牵着小叶的手，脚步越发匆匆往那里赶去。

今日这一举，我不知是否正确，但因药系一命，如今的我，也只能与自己赌上一回了。

烈日骄阳，阳光似熊熊烈火一般烘烤着地面，一阵阵灼热的气息，从干涸的土地里面冒了出来，赤脚踩在地面上，只觉得脚心一阵发烫。

还未行了大半里路，我们就已经累的汗流浃背了。

“青衣姐姐，‘沐岩山’还有多远啊，小叶好累呀，走不动了！”

小丫头一说完，一屁股坐往地上坐去，也不管路面上是否有石头，会不会硌疼屁股，也不管路面上是否火烫，会不会灼伤皮肤。

我抬起头，伸手遮住那焦灼的日光，眯着眼睛看向远方，对她道：“快要到了，再走半里路就到了，小叶再坚持一会儿，很快，我们便能到‘沐岩山’’了。小叶不是很喜欢吃梨么，‘沐岩山’上可是满山都是，那里有许多好吃的果子，还有许多漂亮的花，”

“青衣姐姐说的都是真的么？”小丫头似乎不是很相信我，“青衣姐姐说这句话都说了不知道有多少遍了，总是对小叶说还有半里路，还有半里路，可是一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走了多少半里路了，可是，却还是没有到‘沐岩山’啊，小叶不相信青衣姐姐说的话了。”

说完，小嘴撅起，一脸气呼呼转过头看向别处。

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在瑶山时，我与东宝相处的情形了，这时候的她，仿若当时在瑶山的我一般。

这一次，我离开了这么久，师父现在如何，东宝如何，流锦他又如何，不知他心中可有曾怪过我。

师父应该早已经与紫儿仙子成亲了，如今，也早已经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曾想着，他会如我一般，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还是会暗暗地将我珍藏，偶尔，想起我时，他也会心一笑。

可是，师徒情缘已断，如今，我似乎连幻想着被他思念，都成了个不可企及的奢望。

忘记了，真的该忘记了，也许这一次的离开，是永久的分离了。

此生，他只能说是我心中一个无法触摸的身影，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一个不可泯灭的回忆。

“青衣姐姐，你怎么了？”衣服被轻轻扯动着，我低下头看去，不知何时，小叶已经站到了我的身前，拉着衣摆的小手摇晃个不停，“青衣姐姐，你是不是生小叶的气了呀？”小脸上满是不安，歪着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紧紧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对她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将身后背着的竹框取了下来放到了地面上，从竹框内将盛有水的竹筒拿出，拧开竹盖递向她，“来，小叶先把竹框放下，喝点水吧！”

小叶咽了咽口水，慌忙地将身后面的竹框扔在了地上，从我手中将竹筒接过，仰起脑袋喝了一大口，而后，tian了tian嘴角，一脸的满足。

“青衣姐姐，你也喝点吧！”小丫头很疼人，伸手将竹筒递向我，见她如此，我心中不觉有些温暖，伸手接过，一饮而下，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

我站起身来，向前方看了看，那隐于云中的山峰，距离这里真的不止半里路呀！好远啊！回过头来看向小叶，问道：“小叶，你怕辛苦吗？”

“不怕。”小丫头拍打着胸口回道，“小叶要努力地把草药找到，要帮哥哥把病治好。”脸蛋被太阳晒的红扑扑的，像是成熟了的苹果一般。

“嗯！小叶真懂事。”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身从地上将竹框拿起背上，牵起她的手继续往‘沐岩山’’方向前行。

终于在日落西山之时，赶到了‘沐岩峰’的山脚之下，此刻，夕阳已是余晖落尽，林间没有了半点阳光，高树参差，树影婆娑，投影于地面。

此刻，山林里升起了一阵浓浓的白雾，雾色弥漫，遮住了远方的景像，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了，看着像是到了傍晚一样，天色阴沉沉的，带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风吹野草四下摆动，感觉随时都会有野兽从草丛里面蹿出来。

小叶突然跟上前来，伸手紧拽着我的衣袖，神秘兮兮道：“青衣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人在后面跟着我们吗？”

说完，扑扇着长睫，回头四处张望着。

听小叶这么一说，我也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恐惧愈盛，直觉背后一阵发凉。

可是，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如果，就这样回去，我肯定很不甘心，所以，眼下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了。

天色其实还很早，不过是因这林间高树所遮避，日光才不能照射进来，偌大的树林里，除了几声怪鸣，便是那风吹树叶的声音，冷风吹来，叶子沙沙作响，不禁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现在的我，只有拼命地想尽办法，将话题转移，才能阻挡住自己那颗胡思乱想的心。

“小叶，你喜欢唱歌么？”我袖中的拳头紧握着，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停下，继续向深山里前行。

半晌，小叶才弱弱回道：“喜欢。”

我问道：“那小叶能唱歌给青衣姐姐听么？”

“小叶不会啊！”小丫头摇了摇头。

这答案倒是挺让人意外，一瞬间，林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不会啊！”我随口念道，摇晃着脑袋，偷偷地观察着林子里的环境。

“那听青衣姐姐唱给你听吧！”

我鼓着胆子就着这万年不变的民间小调，随口哼唱着，‘月朦胧，檀花一点香，雾朦胧，梨花皆是殇。白衣一身寒，发染梨香面色霜，长剑凌空响绝唱，一角凝望，心字成诀，愈深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