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

安排好人去郑家搜查后，永熙帝和颜悦色道：“郑卿先起来坐。”

“是。”

郑懈擦了擦汗，坐在达恩搬来的椅子上。

……

时间一点点过去，派去郑家的人迟迟没有回来复命。

永熙帝在小半个时辰前便让人给郑懈上了点心和茶水，自己则专心批阅奏折。

郑懈却只喝了点茶水，点心一口喂碰。

其一没什么胃口，其二…是他不放心永熙帝现在给他的吃食。

但也不能一口东西都不懂引永熙帝怀疑，所以郑懈便只时不时抿几口茶水做做样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这个时间已经足够把郑家上上下下翻两遍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难道真的搜出什么不利于郑家的东西？不应该啊……

他带着长子检查过了。

在郑懈苦思冥想哪里有漏洞时，一个小太监露出头，悄悄向达恩使眼色，达恩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永熙帝依旧低着头批阅奏折，郑懈的心则倏地提起来。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达恩很快回来，郑懈目光盯着他，企图从他的表情看出点什么，达恩却没有往他的方向看一眼，径直走到永熙帝身边，用衣袖遮挡弯腰在永熙帝耳边低语几句。

永熙帝抬头，视线落在郑懈身上，面无表情道：“把她带上来。”

“是。”

郑懈心一紧。

眼下已经没空去猜测了，眼睛直接望向御书房的大门。

不多时，禁卫军压着一个女子进来。

“郑懈，你可认得这个女子是谁？”

女子一身蓝衣，身形纤纤有一种柔弱易碎的美感。

郑懈的眼睛徒然睁大，口中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郑家十分注重礼法，郑懈也是有着浓厚重男轻女思想的人，连自家的女儿都不见得全认识，但眼前的姑娘他还真记得。

只因为他的嫡次子和眼前女子的关系不一般，十分喜爱这位有些许血缘的小表妹。

郑家老太爷的妹妹嫁给了卢老太爷，所以说卢二老爷和郑懈说起来是表兄弟，不过两家的关系现在郑老太爷和郑家那位老姑奶奶去后，便疏远起来。

不过卢二这个小女儿出生的时候，因为长得漂亮，倒是来过郑家几次，当时是想走郑皇后的门路，将那小姑娘送进后宫，免得帮德妃固宠或者干脆就顶替德妃的位置，德妃虽然也姓卢，可到底比不上这位嫡枝的姑娘正统。

郑六十分喜爱这个娇憨动人的小表妹，喜爱到什么程度？

如果两个人年纪合适，郑六还未娶亲，一定会求娶卢家这位姑娘的程度。

可是郑六已经娶了王家的姑娘，当初也是为了修复郑王两家的关系，才各自舍了一个嫡子嫡女成婚，长子的宗妇自然不能让王氏女来做，所以只能是郑六这个嫡次子。

后来王氏的出嫁女也被永熙帝追责后，郑王氏自缢而亡，本来郑六是要续娶继室的。

郑六却忽然说要为死掉的妻子守孝。

当时郑懈还觉得奇怪，次子和王氏女的感情何时变得那边要好，不过他作为家主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很快便将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抛到脑后。

如今才明白，儿子哪里是和王氏感情好？

他分明是心里存了不该存的人，还敢把要命的人藏匿起来。

逆子！

郑懈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昏过去。

本以为小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看来这个才是坑爹！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几个嫡出的儿子一个都靠不住，他怎么放心把郑家交给他们？

不，根本不用担心以后的问题，郑家说不准连眼下的关都过不去！

想到这里郑懈不免咬牙切齿。

那混账哪怕藏旁支的女子，他此刻也可以辩白，藏卢二的女儿？

万圣宴那日，就是卢二和卢老头挟持福康郡主逼宫，卢二的女儿是最不可能被放过的。

更何况带着叛军出逃的那个还是卢二的儿子，两个人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妹，这女子是万万不可能被放过的。

那个混账也是能耐，平日不见他有本事，竟然能无声无息从死牢里把人给救出来了。

等等！

郑懈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莫不是…

他目光隐晦地在永熙帝脸上扫过，是皇帝有意纵容在给二子下套？

郑懈立马跪了。

“陛下，臣不知情啊！”

即使再向着嫡子，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舍弃次子，他不能因为他赔上郑氏全族的性命。

郑懈恼恨不已，那个孽障，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把他掐死！也不至于今日给郑家招祸！

永熙帝不理会他，看向卢氏：“你怎么说？”

卢氏跪地泪眼盈盈：“郑公，罪女自知对不起您，可罪女的腹中已经有了表哥的孩子，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替罪女求求情，不求太多，只让罪女生下他即可…”

郑懈眼前一黑，嘴瓮合两下才发出声音：“休要胡言！无名无分乃是私生，算不得我郑家子嗣，莫要攀扯！”

卢氏拿着帕子擦着眼泪：“表哥曾说过只要我生下孩子，就让我做贵妾，贵妾之子怎能算私生？”

郑懈恨不得马上去抽死那个被美色迷昏头的倒霉儿子。

贵妾？

卢氏这张脸认识的人绝对不少，他还许她贵妾之位？这是根本没有考虑过后果！

郑懈冷笑，他懒得与卢氏纠缠，对永熙帝道：“陛下，妖女惑人，臣的次子抵挡不住诱惑犯下错误，还请陛下责罚，严惩妖女。”

他说再多次子与此事无关也没用，卢氏能出来肯定是他动用人脉周旋出来的，皇帝一查便知。

不如做出一幅同仇敌忾的模样，看在郑家站队太子的份上，皇帝说不得能留老六一命，但他以后再想出头可就难咯。

更有可能的是皇帝不给郑家面子，将老六救卢氏跟卢义的叛军怜惜到一起。

认为郑家和卢义达成合作，帮他救亲妹妹，那样只老六一人根本不足以平息皇帝的怒火。

郑懈忐忑地等待永熙帝的表态，永熙帝却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卢氏抚着微凸的小腹静静跪在地上垂首，身子略略发抖，她连出生给自己求情也不敢。

现在最好的情况便是陛下看在郑公的面子上保下她，毕竟她只是个女眷，对卢家逼宫的事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