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她在人前已经是个死人，不慌损害陛下的威严，现在她是死是活不过是陛下一念之间的事。

她只能尽量增加自己的筹码，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最好的筹码。

记得大伯的一个姨娘犯错，大伯母要发卖她，便是因为姨娘有孕，大伯父下令留下姨娘，为此还和大伯母吵了一架。

可见世家十分看重子嗣的，即使生母是卑贱的下人，孩子也是主子。

卢氏不知道的是，郑懈根本不把庶出当人看，何况她这个烫手山芋的孩子？

她不知道郑懈的想法，此时倒可以保持一丝冷静。

陛下的注意力在郑公身上，她此刻出声因此陛下的注意反而不妙。

永熙帝阴沉着脸，久久没有出声。

在郑懈几乎喘不上来气的时候，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朕相信郑卿是无辜的，郑家传承数百年门楣，子嗣皆应是天之骄子为朕分忧。”

“臣愧不敢当。”

永熙帝哼了一声：“那是自然，此话用在如今的郑家未免有些名不副实。”

郑懈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永熙帝此话无异于直接羞辱，向来以世家高人一等而自诩的郑懈如何受得了？

若不是说这话的人是永熙帝，郑懈定然当场翻脸，并展开报复。

可现在他只能把羞辱与愤恼咽下肚子，他清楚，皇帝就是在等他露出破绽。

皇帝已经松口，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他现在只能忍耐。

“朕觉得郑六还需要历练。”

郑懈躬身：“陛下说的是。”

他心里苦笑。

知道皇帝这是让次子卸职的意思，他费尽心血将次子碰上正四品的官职。

虽说不是什么有实权的位置，但有句话叫宁做六品京官不做二品外官，在京城为官上升的机会更大。

皇帝借着这个机会将他的心血一下子打下来。

他心中叹息，如此也好。

只要老六的命保下来，一个官位而已。

看皇帝夺老六官位的情况看，郑家不会受到卢家的牵连。

老六的官位摘下来也好，经过这次的事情他也算看清楚，为了个女人，明知是大罪他还要犯，让他在朝廷不是帮郑家，而是给郑家拖后腿。

郑懈喜悦的同时隐隐有一丝不安，皇帝的惩罚是不是有些太轻了？

难道皇帝是看在郑家投靠太子的份上…

很快，永熙帝就打破他的幻想。

“郑六还年轻，多教导教导以后还可以重新回朝堂。”

郑懈微怔，皇帝这已经不是高拿轻放，而是低到尘埃。

直到他看见永熙帝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他才反应过来。

重回朝堂不是重点，前面的才是皇帝的意思。

多教导教导。

老六是他的儿子，有资格教育他的只有自己，皇帝却说多教导教导，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暗示他自己申请卸任回家。

郑懈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住。

抬眼看向永熙帝，永熙帝的目光没有看着他，偏头看着卢氏。

令他原本被羞恼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一旦皇帝追究郑家和卢家叛军的关联，损失的就不止是他的官位，他作为郑家的家主，即使没有这个官位，所拥有的资源还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郑懈跪在地上：“臣教子不严，自请卸掉官职回家教子。”

“准了。”

郑懈：“……”

如果不是时机不合适，他很想问一句，你这样迫不及待的答应好吗。

正常来说官员请辞的时候皇帝都会相争性的挽留一下，经过两轮后，双方再欢欢喜喜的各自离去。

皇帝此举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皇帝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和郑家。

现在他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郑忬的小儿子在百姓中的名声不太好。”

郑懈闭眼，他已经能心平气和接受永熙帝的要求了。

郑忬是和他同父同母的弟弟，是礼部侍郎，不错的官职。

他还算有些能力，唯独有一个遗憾，子嗣不济。

十几个儿子只有两个嫡子，在普通人家看起来足够，但对郑家来说是极少的。

尤其是两个嫡子差了近二十岁，也就是说他很长时间只有一个嫡子。

所以两个嫡子都被娇惯得不成样子。

在皇后入宫后，这点更是明显。

他弟弟那小儿子在外打着皇后的名号行事，惹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之所以没有冒出来是被郑家压下去了。

他父亲觉得那样也不错，皇后嫁进皇室，那就是皇家的人，那小子只要不打着郑家的名号为非作歹，看在弟弟的份上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皇帝竟然连这样的小事都听见了，郑家真的能借助太子让皇帝饶过他们吗？

郑懈对此持怀疑态度。

皇帝将他和弟弟一脉的官职撤了，他深吸一口气。

为了打消皇帝的怒气，他忍。

“…臣那侄子的确需要他父亲好生教导。”

永熙帝点了点头：“事情是郑十三提上来的，朕需要审问他。”

郑懈的目光亮了，皇帝要求提完了。

至于提审郑十三，在郑懈看来是将郑家摘出去了，之后不管有无问题都是郑十三的事。

他不在乎郑十三的死活，总体来说还不算太亏。

毕竟皇帝明明有机会做更多，却只罢了他的官和弟弟的官，在他看来连元气都没伤。

“单凭陛下处置。”

永熙帝满意，亲自上前虚扶起他。

郑懈哪里敢让他扶，连忙爬起来。

永熙帝收回手，目光在卢氏身上一扫而过。

说道：“既然卢氏怀了郑六的子嗣，便将她领会郑家吧，孩子不能没有生母，她这条命便看在郑卿你的面子上留下。”

“谢陛下。”卢氏感激的磕头。

“……”郑懈的表情犹如吞了只苍蝇。

如果不是因为老六私藏了卢氏，他今日根本不会这么被动。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对老六的影响太大了，皇帝放话让她去郑家，便相当于要郑家给她一个名分，还要保证她活着。

有这么一个对老六影响这么大的女人，老六未来娶继室后，后宅一定不得安宁。

可皇帝金口玉言，他让卢氏活着，卢氏一旦死亡，他无法跟皇帝交代。

他深吸一口气。

很快冷静下来，虽说皇帝让她活着，但皇帝肯定不会一直关注一个不重要的女人，有那么多国事还有谢妃在，卢氏根本不会被他记多久。

到了卢氏生产的时候，让人随便做些手脚皇帝也不会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