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现在只想看歌舞。”裴宝珠微笑着拒绝。

不管他弄了什么东西都是送给她的礼物，早看晚看都是她的，她现在最要紧的是收拾他，岂会被他抛出来的蝇头小利诱惑？

“可是…”谢长恭还想继续挣扎。

裴宝珠捂住心口，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你不愿意？”

谢长恭：“……”他算是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呜呜，你变了。”裴宝珠假意哭泣。

谢长恭放弃挣扎，苦哈哈道：“既然小九想看，我们就去看。”看个歌舞而已，堂堂七尺男儿有何可惧？

堂厅，裴宝珠和谢长恭同席而坐，两个人的手从头到尾没撒开过。

上完果盘酒水的婢女们相视而笑：郡主和郡马爷感情真好，看个戏都黏糊着不肯撒手！

裴宝珠表示，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某人确实对她情根深种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她，但绝不包括现在。

她敢肯定，她一松口，他肯定二话不说迅速逃离这个地方。

“你们都退下吧。”

“是。”

看着面色异常的郡马，婢女们心领神会。

她们留下会破坏氛围的，歌女舞女们在下首看不见上面的动作…

谢长恭：“……”这次你们真的误解我们了。

小九让你们退下只想给我留一份颜面而已。

裴宝珠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略有些无语：“你不会到现在还在害怕吧。”

都过去了十多年了。

谢长恭有气无力道：“幼时的阴影会伴随一生，不得不说小九你从根源上解决了我被人勾走的可能。”

“……”裴宝珠，缓缓眯起眼睛。

盯着他看了片刻，叹息道：“说到底此事还是我的错。”

这话并非矫情的找茬讨他哄，而是出自真心实意的感慨。

阿恭不是胆小之人，能让他到现在还不肯听歌舞，足见当初给他的阴影有多深。

怪道平日宫宴上他都会借口离席，原以为他不耐烦吵闹，现在才知其中另有隐情。

事情还要从谢长恭十三岁那年生辰说起。

淮安侯彼时还是个一心疼宠嫡子的主，十三岁已经是能知人事的年纪，他认为儿子身边是时候添些可心的人，红袖添香是多少男人的梦想。

于是，他想给儿子送两个通晓人事的丫鬟照顾儿子，以后娶妻若是儿子想留，就让她们当个姨娘通房，若儿子不愿，给些银钱打发出府就是了。

不过淮安侯更希望是后者，毕竟他幼时跟妹妹苦继母姨娘久矣，一心坚持嫡室正统。

谢长欢是嫡女，在侯府中的地位天然高于任何女子，王夫人受淮安侯忌惮防备，府里内务在谢长欢满十岁后就尝试着接手了。

等到她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完全得心应手，侯府的管事嬷嬷们皆对这位能干的大小姐表示心服口服。

所以淮安侯想要给儿子通房丫鬟的事瞒不过谢长欢。

谢长欢是个重度弟控，她不乐于见到弟弟身边出现其他女人，认为弟弟还小不急。

而且她为人正统，认为妾室是不必要的存在。

呵，父亲口口声声不把庶出放在眼里，庶出的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

要不是他那些妾室姨娘庶子庶女，母亲怎么会年纪轻轻就郁郁寡欢香消玉殒……

谢长欢不希望最爱的弟弟变成那种可恶的男人，所以她决定想个法子破掉父亲的计划。

当时她跟裴宝珠的关系关系缓和，是最好的阶段。

于是，她找裴宝珠讨主意。

裴宝珠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莫名不舒服，但她当时并不明白是喜欢在作祟，把这种不舒服归于看不惯谢长恭过的舒坦。

她跟谢长欢一拍即合，两个人很快商量好法子。

淮安侯虽说要给儿子女人，但他自诩父亲的身份，不想在儿子眼中的形象破灭。

他没有选择直接给儿子送人，而是选择了迂回的方式。

让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扮作舞女歌女出现在儿子面前。

他自信自己的眼光，只要儿子将人带回府，他肯定立刻给他讲解一些事情…

侯府内有王夫人跟世家的众多眼线，淮安侯自然不放心在侯府举行，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最终将地点定在庄子上，这就利于了裴宝珠跟谢长欢两人的行动。

谢长恭那边，并不知道双方的心思。

在得到父亲的指派后来庄子查看账目及人手。

接着就在管事热情的招待下听歌舞。

谢长恭那时已经跟着还是太子的永熙帝做事，每天累得跟狗一样，想着歇息歇息也好，反正是自家庄子，不用白不用。

他被管事的引去席面，上面是丰盛的食物和酒水。

谢长恭用到一半时，突然上了歌舞。

他拿筷子的手顿了下，嘴角勾起冷漠的弧度。

画蛇添足。

谢长恭心里不满，不过他还是想看看管事的耍什么花样，也好最后给他定罪。

没成想，这个决定让他无数次后悔。

谢长欢小声问藏在后面的裴宝珠：“喂，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她今天已经无数次问过这个问题，裴宝珠不耐地回道：“你若觉得不好，我们现在就取消计划，我马上回府。”

她还懒得管呢…

“不行！”

“阿恭不能被那种女人毁掉！”原本还在犹豫的谢长欢立刻坚定起来。

裴宝珠翻了个白眼，鄙夷她的反复无常，同时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谢长恭喝完壶中的酒后，舞女们登场，谢长恭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旁边低垂着头的管事，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心里则默默盘算着幕后的真凶。

庄子是父亲让他来的，谢长恭不认为父亲会害他。

王夫人的手伸不进庄子，府里的那些姨娘庶子们被父亲压制的很好，更没有能力做出这些。

是被外人收买了吗？

谢长恭仔细回忆看过的庄子上的账目，暗自揣度背后之人。

混在舞女之中的裴宝珠火气迅速堆积着，那个家伙居然真的十分享受歌舞？

眼神不住流连在她们身上。

裴宝珠磨牙，色欲熏心。

啧啧，从前装得人模人样，现在全暴露了吧？

算她看错他了。

她咬了咬牙，原本犹豫的心此时倏地定下，随着队形变换，她扭着优美的身姿走到桌案前，隔空对谢长恭甩了两下帕子。

谢长恭愣了下，伸手捏住帕子，轻轻一拽，将她从桌侧拉到自己怀里。

勾唇笑道：“美人儿，来陪小爷喝一杯？”

裴宝珠一口银牙差点咬碎，默默算着时间，扬起扭曲的笑脸：“好啊。”

她坐在谢长恭腿上，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

然后拿过酒壶给他重新倒满酒水：“世子爷，奴家敬您~”

“哈哈！好！”谢长恭来者不拒，在她的灌酒下连喝三大杯，眼前已经有些晃悠，裴宝珠目光闪动，悄悄给管事的打手势。

管事立刻有眼色的带着侍女跟舞女们退下。

谢长恭手指勾着裴宝珠的发丝，凑近她的脸，呼吸间喷洒着酒气，眼神迷离道：“小美人儿，是谁派你来的？”

裴宝珠手锤了下他的胸口道：“世子爷好坏心，居然那般想奴家，奴家明明是心悦世子爷，主动来到您跟前，还盼望您怜惜~”

“既然如此不如入我淮安侯府？小爷护你一世周全。”谢长恭的眼神跟语气都十分认真。

裴宝珠怔了下，明明令人心动的话语却让她的心坠入寒窖。

她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谢长恭摸着她的发丝发出清冽的笑：“我…唔……”

他的视线模糊起来，药性发作，是他无法抵抗，眼前渐渐陷入黑暗。

再度醒来，歌舞依旧，仿佛先前的都是他的错觉。

谢长恭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瞥了眼站在身边的管事道：“本世子睡着了？”

管事的心疼道：“世子爷睡了小半刻钟，小的不敢挪动您怕吵醒了您，世子爷近日是不是劳累过度，不若去房间休息一晚？”

谢长恭端着酒杯把玩：“梦中本世子看了歌舞。”

管事的心领神会：“世子爷，咱们庄子上有上好的歌女舞女，您可要观赏？”

“好啊。”谢长恭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若是表演的不好，休怪本世子拿你出气。”

管事的身子颤了下，僵硬着脸下去安排。

关上门，走到一边的长廊，他苦着脸道：“大小姐，这样做是不是不大好…回头世子爷怪罪下来，小的十条命都不够赔！”

侯爷把世子爷安排在他这里是看得起他，只要这次伺候好了世子爷，以后就在世子爷跟前挂上号了。

没想到侯爷前脚刚走，大小姐就找上门来了，非要给世子爷准备个大惊喜。

真的是惊喜也就罢了，可大小姐做的事哪里是惊喜？

明明是惊吓好吧！

他没记错的话大小姐跟世子爷是同母所出的双胞姐弟，感情极好，现在这样的做法着实让人不敢相信他们感情好。

心里虽然不想跟着大小姐胡来，可大小姐马上就能取他的性命，别说还有个福康郡主在一旁虎视眈眈。

那位主才是个真祖宗！

谁得罪了她在京城里可没有活路，所以他再不情愿，也只能配合着两位祖宗。

但愿她们不要玩的太过火，世子爷能看在他有苦衷的份上放轻处罚！

谢长欢不悦地瞥了他一眼：“怎的，管事的认为本小姐会坑害自己的嫡亲弟弟？”

“小的不敢！”管事的腿软，直接跪了。

谢长欢挥了挥手，带着一众舞女进了屋。

谢长恭端坐在桌子前，笑盈盈地看着歌舞，眼神粘的都快拉丝了，谢长欢最后的心软破碎。

下一次转场后屋子里的烛火突然熄灭，她们则紧罗密布的换衣裳改妆容。

屋内昏暗起来，谢长恭不见惊慌，仍气定神闲地翘着二郎腿。

总的来说是他占便宜。

然而等舞女们再次进来，各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眼眶嘴角流着血渍，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七窍流血凄厉惨死！

“噗”他一口酒喷了出来。

裴宝珠跟谢长欢仍不肯放过他，顶着张惨不忍睹的脸凑近谢长恭……

最终，谢长恭顺利倒地。

回到侯府后几天仍惨白着脸，淮安侯见状关怀儿子，却无线索。

只好召了管事的来问话，管事的被谢长欢跟裴宝珠威胁一番哪敢乱说话？

已经得罪了一头，再得罪一头他死无葬身之地！

之后谢长恭恢复正常面见淮安侯，说再也不听歌舞。

淮安侯心里猜测，约莫是他选的人不尽心意，吓到了儿子。

打算处理掉解气的时候，被管事的告知世子爷已经处理了，更让他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

谢长恭晃神，显然也回想起那段往事。

他嘴角扬起弧度，抬手抚上裴宝珠的面颊：“小九你可知我的阴影从何而来？”

“我与谢长欢扮鬼吓唬你。”

“是，也不是。”谢长恭摇头。

“嗯？”裴宝珠不解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