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眼中的不解与茫然，谢长恭轻轻地叹息一声，揽住了她的肩埋在里面。

“小九，我最深的阴影是你满身伤痕，口吐鲜血的模样啊…”

他的姑母是祯甯皇贵妃，先帝扶持起来抗争世家的重要棋子，为了新君的安全与地位稳固，先帝必然要培养出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才给儿子。

无奈当时世家势大，先帝可用的人并不多。

淮安侯府作为祯甯皇贵妃的娘家，小儿子的外家就这么入了先帝的眼，淮安侯府的利益与祯甯皇贵妃和小皇子绑在一起，任何人都能够背叛他们，唯有淮安侯府不能。

可惜作为祯甯皇贵妃一母同胞嫡亲兄长的淮安侯略有些平庸，无法给宫里的外甥和妹妹提供助力。

祯甯皇贵妃庶出的兄弟倒是不少，但不说祯甯皇贵妃不愿扶持他们，就连先帝也不信任他们。

谢长恭这个聪明伶俐的侄子便入了先帝的眼，谢长恭频繁被召入宫中，祯甯皇贵妃虽不想侄子卷入皇权争锋，却也知道以他淮安侯府嫡长子的身份，想躲也躲不掉，倒不如多了解一些东西放能更长命。

先帝将谢长恭跟永熙帝放在一起培养，他们以后将要面临的是残酷的争斗，注定不能被保护的天真无邪。

自从谢长恭跟在永熙帝身边开始，他所见到的阴暗残酷胜不胜数，怎会被两个小姑娘故弄玄虚的装神弄鬼吓到？

他所惧怕的不过是她们死去…

阿姐尚可理解，阿姐是他最最亲近的人之一，为什么看见裴宝珠那副模样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谢长恭不解，但那恐怖的场景深深地印入他的脑海中。

以至于连着数日噩梦不断，甚至排斥再度观看歌舞，因那会令他想起那日的情景。

裴宝珠闻言愣住，鼻子突然发酸，眼圈不自觉的发红。

“阿恭，对不起…”

她发自内心的觉得愧疚。

谢长恭摸着她的头笑了，“小九，我从未怪过你，甚至觉得开心。”

裴宝珠的泪珠要掉不掉的挂在眼眶望着他，谢长恭轻轻地擦掉她的眼泪，抛出一个问题：“小九有没有想过那是为什么要帮阿姐？”

时隔这么多年，他已经弄清自己的心理——他那时已经倾心小九而不自知。

小九当时的气愤同时说明了她对自己的在乎。

裴宝珠怔忪。

“我不想你与其他女子在一起。”

若再年轻几岁，她定不会如此坦诚。

可现在，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两人好不容易放开心扉走到一起，连孩子都生了，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谢长恭勾唇：“真好。”

虽然他们迟了好些年，可对彼此动心的年纪出乎意料的早。

裴宝珠吸了吸鼻子：“我想看你准备的东西。”

谢长恭笑：“好。”

刚领着舞女们进来的青女懵了：“主子，您不看了？”

“不看了。”裴宝珠扭头看向她道：“以后郡主府的歌女舞女只有招待外客时使用。”

青女摸不着头脑，不过她是要做最好下属的人，按照主子的命令行事即可，原因与她无关。

——

“主子，郡马爷今晨走时说公务繁忙，可能会晚些归府，让您不必等他。”

青女边给裴宝珠穿衣边说道。

“嗯。”裴宝珠睁开眼睛：“知道了。”

青女垂头偷笑，主子跟郡马爷自七日前去过堂厅后，感情便愈发要好了。

希望他们能一直恩恩爱爱。

饭后，裴宝珠依照惯例先去了隔壁看望小团子，然后带着小团子到宋先生的院子里跟盼儿说会话。

“盼儿，你兄长已经顺利到达言国隐匿起来，让你不必忧心。”

“那便好，多谢郡主殿下告知我。”盼儿松了口气，同时蹙起眉几次欲言又止。

裴宝珠哭笑不得，这孩子有的时候想的太多，明明已经说再不会跟她客气，可事到嘴边总会不自觉的犹豫。

“盼儿？”

盼儿抬头，裴宝珠抱着小团子眼神真挚地看着她。

她心底的那丝羞怯被一扫而光，直接开口问道：“郡主殿下，兄长可有说过解药的事？”

裴宝珠笑意顿了下，叹气道：“盼儿，解药的事急不得。”

言国利用此毒算计不知多少人，不说将它看成国中至宝，好歹也要仔细保密，不能轻易让人取走解药破坏大计。

盼儿不掩失望，沉默地点了点头。

裴宝珠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放心，你身上的毒总有一日会解开的。”

她实在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尚且年幼的年纪便国破家亡，身中奇毒与兄长流浪在外，吃尽苦头。

现在更是与相依为命的兄长分离，寄人篱下。

她的痛苦非亲历旁人所不能汲，不是短短几句安慰的话就能开解得了的。

裴宝珠能做的只有多陪她说说话，尽量让她感受到温暖，稍微放下些心结。

盼儿看着窗外，眼神亮亮的：“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她只是希望那天能尽快来到，她一直是兄长的累赘，身上的毒解了，她就能够帮兄长做事，帮助他光复暮国，报仇雪恨。

“盼儿，你兄长希望你快乐。”

尧不愿将仇恨压在妹妹身上。

盼儿抿唇，目光灼灼道：“可盼儿希望兄长无忧。”

但言国存在一日，尧就不可能无忧，盼儿无比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帮助兄长解决一切难题。

裴宝珠无奈，“只要你的毒解了，我不会阻拦你。”

以目前宋先生的进度来看，解药的事还需要尧在言国那边想法子探究。

到时再让尧想法子安抚住盼儿。

“…”

“主子，云月跟容玉在门口求见。”

裴宝珠呷了口茶，放下杯子：“让他们进来。”

回到京城后，裴宝珠给了两人半个月时间好好谈谈，防止两个人在郡主府放不开，还特意将他们安排在西街的房子，让他们自由发挥。

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间半个月已经过去，两个人来郡主府复命。

裴宝珠手在桌子上敲动两下，拧眉思索接下来怎么办，容家的人还没到…

“云月拜见郡主殿下，殿下恩情云月无以为报，愿……”

“好了，免礼吧。”裴宝珠笑着打断她接下来的话，没见容玉的脸色越来越黑？

云月不满地瞪了容玉一眼，后者赔笑安抚道：“好月儿别生气，我给殿下赔罪就是。”

“郡主殿下，容玉这厢赔礼了！还请您轻罚。”容玉躬身。

“行了，你二人坐吧。”

裴宝珠瞥了眼容玉，看来他已经得到消息，有恃无恐。

云月惴惴不安地坐下，毕竟给裴宝珠当了那么多年的婢女，一时无法转换心情，或者说即使她以后的身份变了，对裴宝珠的尊敬也永远不会变。

裴宝珠面上不显，内心满意她的心境，若云月是那等张狂的人，她定不会为了她花那么多心思。

她虽贵为郡主底气充足，却也不乐意平白给自己弄出个敌人。

容家身为赣州首富，倘若雇佣江湖杀手，恐怕会有不少人趋之若鹜，如今内忧外患，裴宝珠不想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郡主殿下，云月跟他已商量好，今日即可回府办差…若郡主殿下需要的话。”

她并非惦记原来大丫鬟的职务，只是不想平白领取俸禄。

裴宝珠闻言看向容玉，挑眉：“哦？你们做好决定了？”

容玉抓住云月的手：“她在哪儿我在哪儿。”

裴宝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样啊……”

“我身边的空缺已经填补上了，你们二人想官复原职怕是不能，从小丫鬟小厮做起如何？”

“单凭郡主安排。”两人异口同声道。

“哼，本郡主小瞧你了啊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