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商魁
作者:酒时衣 | 分类:历史 | 字数:1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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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唐小勺大婚
三更了。
唐小勺把头扎了下去,忽然觉得造化弄人、天地弄人,什么都弄人。这天底下哪一个夫君不想给妻子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哪一个不怕日后回想起来满心都是冷冷清清,可是他好像做到了……
别以为名字里有个小,人就大不了,他已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一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可是偏偏,被天字裁定抢了所有风头。唐小勺贫苦出身,最有自知之明,有些东西不是他能抢过的,有些大商得是他那“财神大哥”才能料理。
说起他的这位财神大哥,可能是他此刻最伤感的所在,他送来了重礼、写来了贺信,说了一大堆来不了的理由,但是他一个字都不想看,看过也想办法都要忘掉。
他没有一个亲人,寒冬时月赤脚跑大街卖糖葫芦的孤儿,所以即便他拥有天下最多最好的糖,仍然念着当年的苦,这个时时刻刻都在告诉别人什么是甜的人,好像把自己忘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运气就是遇见了季牧,因为季牧告诉了他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面子是可以装出来的,不想被戳破你得有底子。季牧不能来,对他来说就好像掉了一大块。
坐在门槛上,唐小勺重重吸了一口鼻涕,反过手来一抹,嘴巴那么一噘,竟是好生委屈。
“没出息的家伙!难不成你哭出来的也是甜的不成!”
唐小勺抬头一看,何杏儿喝了不少酒走了过来,他的喉咙咕咕咚咚,“杏儿,我这些年做得是不是还不错?”
“当然咯!什么侯爷霸主,要我说你就是糖王!”何杏儿酒意很浓,抱住唐小勺的胳膊坐在一边,“别人看的是什么,不是我们所能决定,但我们要心有所定。婚礼就是个仪式罢了,来千人和来一人都是立马过去的事,再者说了,人越多就越乱,以后也没什么特别记忆。”
何杏儿越是宽慰,唐小勺越是苦涩,半晌之后他好不容易调整过来,歪头一看,何杏儿已经靠在肩头睡去了。
深秋的枝那么凉,深秋的月那么冷,深秋的门槛也比往常更硬。他看着何杏儿的面庞,忍不住把手贴了上去,这般温热陪他到了天明。
他想起身,却没有一个理由,仿佛整个郡子都在昏睡,这座大宅子安静得能听到鸟儿啄谷的声音。
许久之后,一位老者抱着一个长长的匣子走了进来。
南萝先生看着这景象,一双老目几分低垂,这院子里摆满了桌子,桌子上却落着鸟儿,已是日上三竿,除他之外只有那门槛上的夫妇二人。这场景,让人生不出一丝劝慰。
“师父!”唐小勺眼睛一亮,何杏儿也立时醒了。
“二位喜结连理,都是老朽宇国至交,白头偕老、幸福到老!”南萝先生这贺词也很奇特,说话之间大笑上前。
唐小勺忙把贺礼接过,点头拜谢连连,南萝先生双目一细,“不想看看是何物?”
“这……”
南萝先生一嗔,“就你规矩多!”
唐小勺把匣子打开,却见其内躺着两颗晶糖,一颗只有小拇指肚那么大,另一颗却有眼球大小,拿在掌中细细一看,透过这晶糖甚至可以看到对面的虚影!而且,匣子的底部铺着黄帛,透过的字迹让唐小勺立时抿了抿嘴。
“师父快坐,快坐!”何杏儿张罗起来。
南萝先生一落座,都已是这个时辰,唐小勺也立刻张罗起来,提前备好的炮仗立时轰响了一遍。
南萝先生看着那宅门,对着宇国商界的诸多事突然有些懵怔了,他曾听过“一谷聚喙”,不曾见过“一蹄乱泥”,这等直观让人好生薄凉。
可就在这炮仗的烟尘刚刚息落的时候,南萝先生看到了,唐小勺和何杏儿也看到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迈着阔然的步伐,一手挥着烟尘,一步越过门槛!
他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烟尘呛鼻还撇了撇嘴,雾障遮掩还使劲扫荡,一切的不真实,此刻又是那般真实!
这真的是一个许久未见的人,不只是唐小勺,九州商界都已好久没有他的身影!
刹那之间,唐小勺的脑袋嗡的一声,一切就像梦一样!分明是他最不能相信的事,此时此刻活活出现在他的面前!
四目相对,都是笑意,那眼神间徘徊着无数的来与不来。唐小勺见到了季牧,从前关于糖糖堂未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迫切炽烈的感觉!
有的人陪一时,有的人陪一世,有些情回味悠长,有些情一直在路。
与此同来,是横烈的阵仗,季牧入院的一瞬间,外面的大镲唢呐响个不停,他似乎带来了一支队伍。
“这一程跟糖走,一生一世甜到头儿!”季牧的这句话,让唐小勺感慨万千,这正是当年季牧与施如雪从雪夜城出来的时候,自己一袭红衣头戴红绳,腰间束着红腰带时候所说的话。
对唐小勺来说,季牧的到来意味着这一切,哪怕这整个场子只有这一位头家,也使得心中所乐。最最重要的,分明就是这个人啊,想想这些年,从雪州冰封阁纳礼第一次见,到后来关于糖糖堂种种,唐小勺的路几乎就是季牧的铺就。
即便是他来到遥远的南竹郡,季牧的帮扶从未断过,人人都言商之为利,唐小勺也深知此意,但他也不知为何,与季牧的牵绊从来不是一个利字所能涵盖。就好像他们之间有着一种发迹于渊源的牵绊,透着两个人某种难以言说的契合。
所以才能如此偕行至今,看看这当今的商界,无论当年的九曲鸾园还是眼下的十全茂,人人事事都在不断变幻。甚至于过往的商集、商合,都在这三年里与往日诸多不同。
但季牧与唐小勺,大西原与糖糖堂,立在过往走着当下,素来都是最初的念想。南萝先生看着季牧,直至这个时候,他仿佛才看懂了这个人,浑然不像三年前在盐司时候的景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