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看两人似乎熟识的样子，连忙凑到刘墨默跟前，小声道，“师姐，这人你认识？”

“当然认识！”刘墨默扯了扯嘴角，“三番五次到朝阳门来给我发催账单，我能不认识吗？”

仇千里返了半天，又是皱眉看着刘墨默，又是低头翻账单，一副极其严谨的样子，最后抬起头笑了笑道，“那个……，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啊！”

“刘墨默！”

仇千里又继续低下头开始翻找，过了好一阵才站起身道，“刘姑娘，我足足检查了三遍催债单，里头没有你的账单呐！”说着，他抬起头，眯着眼看了刘墨默好一会儿。

阿六见他一直瞧着，连忙站在中间把他们二人隔开。

“刘姑娘，”仇千里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说着，又兀自嘀咕了一声，“说来这‘刘墨默’这名字也熟悉得很。”

“不熟！不熟！”阿六连连道，“我师姐是朝阳门的人座上宾，你们怎么会认得。”

“朝阳门？”仇千里一顿，笑道，“是了！是了！刘姑娘，我记得的，那晚上我们还见过的，你还记得罢。”

“晚上？”阿六皱眉看着仇千里，“你们两个怎么会晚上见面，一定是你记错了。”

仇千里却是一闪，又闪到了刘墨默身边，哼了阿六一眼，“多亏刘姑娘指点，我才得以改行，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倒是你这娃娃，哪里蹦出来的，真是拎不清是非来。”

“你改行？”刘墨默眨了眨眼，“你不是还在送催账单么，哪有改行。”

“姑娘这话说的，”仇千里凑上前比划道，“催账单那现在仅仅是我的副业，我现在的主业是送外卖。每天帮李老太买买菜啊，帮叶掌故送送饭啊，这些都是些小单，最主要的是帮凌霄阁送饭食。自打他们推出我这个外卖服务后，我可是成了凉州城的名人儿。

就连西街那赵媒婆都找了我好几回了，要给我说媒呢！”

刘墨默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道，“那还真是恭喜呢！”

谁知这人不知道是真不会瞧颜色，还是假客气，连忙道，“姑娘这话说的，这不都是托姑娘的福气。你想在凉州城玩什么，尽管与我说，我都熟络得很。”说着，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的道，“不过最近凉州城不怎么太平，好玩的地方不是那么多了。”

“笑话！”阿六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哪里翻出来一股子陈醋味儿，嘲讽道，“我与我师姐上次来这儿不过半月，也没觉得这儿有什么不太平的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仇千里掰着手指道，“就是一周前的事儿。凉州城外一个的两届之滨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就打起来了，搞得外面民不聊生的，好一批难民涌入了凉州城。

现在凉州城里人多眼杂的，就那个名门叶府，还有绸缎庄的廖掌柜、余家米店的余老板，这些人家里是偷的被偷，抢的被抢。现在官府已经派人开始镇压了，说是要把这些难民全部赶出去。”

“这也用不着把所有难民都赶出去吧？”阿六道，“那些没偷没抢的岂不是也平白的遭了驱逐。”

“我说你年轻你还不信！”仇千里将一条胳膊搭在阿六的肩上，“这官府的事情，你一个平头小老百姓管得着什么。人家要的是效率，要的是一个拿得出手、看着体面、摆得上去的样子，至于这些难民？呵——”他摆摆手，“既不是自家儿女，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哪又管得着那么多。”

“可是……”

阿六还待辩驳一番，仇千里却把他按下去了，努了努嘴，“可是什么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是。”

说着，他从阿六手中夺过东西，看着刘墨默，笑了笑道，“姑娘这些东西都是打包送回朝阳门的吧？朝阳门的路我可是熟啊，不如我帮你送去吧！包准时！”

刘墨默看他拿着东西就要走，这才想起来自己被限制高消费了，暗叫不好，连忙道，“你干嘛去！”

“我去给您送包裹啊！”仇千里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催债单，“这次恰好有一张催款单是要送去朝阳门的，我和你又那么熟，这一单送您的，就不收你钱了。”

刘墨默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可别再找她要钱了。

“师姐，那仇千里是什么来头？”

刘墨默摇摇头，走得更快了些。她上次出门因为撞死了右护法的爱驹，现在被人要求照价赔偿了。她现在又不工作，吃喝全出自朝阳门，哪里来的钱来补贴一匹汗血宝马，然后就惨兮兮的被人限制高消费了。

“师姐！”阿六从后面追上来，“师姐，你干嘛跑那么快啊！”

刘墨默终于站定，叹了口气，坦白道，“因为只要我跑得够快，贫穷追不上我。”

“师姐你这话怎么说？”阿六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刘墨默平时的吃穿用度虽然没有达到达官贵人的级别，但那也肯定是超过了商贾之家的小姐，哪里说得上贫穷二字，这分明是在赤裸裸的炫耀啊！

刘墨默叹了口气，从自己的腰间摸出来一个钱袋递给阿六，垂头丧气道，“你自己看看吧！”

阿六有些不解，打开钱袋一看，里面就只有两片铜板，“师姐出门忘带钱了？”

刘墨默摇摇头，强迫着自己脸上挤出来一抹笑道，“这就是我的所有家当啊！”

阿六更加不解了，搔了搔后脑勺，“那师姐这次出门是……”

刘墨默转过头，原本暗淡的眸子里顿时冒出金光，“当然是追回那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阿六顺着刘墨默的目光看去。

只见街边的小巷口正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那人满头白发蓬松着，脸上还有没干透的烂泥，脚上只有一只鞋像拖鞋一样踩着，破了个洞，露出来一只大脚指头，手里扶着一个破碗，里面有半截馒头。她的旁边搁了一根木棍，就是山里随手捡的那种，没有削皮打磨，连枝丫都是硬折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