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慈院离几个村庄都不远，有时候会请附近村里的女人过去帮佣。毕竟孩子多，能做事的大人少。

济慈院的管事和做事的人，都是自愿过来的。有大户人家出来的嬷嬷，独身一人，到了年纪了，主家或是离开京城或是不愿意奉养了。

也有平民出身，日子过的艰难的，嫁男人，男人死了或是天天打人的，来济慈院叫吃口饭，活着呗。

要说一点，愿意来济慈院的男人少，安全上不行。都是老弱妇孺，狠心的贼子上门来，一抢一个准。最后，兵部尚书家的夫人还用解决这个的办法，给自家老爷捞了一点政绩。

济慈会牵头的济慈院，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从军中严重伤残回乡的，若是家里不接纳或是过不下去找不到营生的，去济慈院吧。帮着守门也好，种田也罢，保护妇女孩子的安全，变相的安慰安慰老兵。

院里头，听的懂话的孩子，有大点的孩子带，帮着喂饭带着玩耍。刚出生就被丢到济慈院门口的婴儿，孩子也照料不了。

自打济慈院修了之后，溺死的女娃是越来越少了。以前常听说谁家人刚生下来个娃儿，放在粪桶里溺死了。

粪桶就是专门挑粪的桶，够宽够大，都是成对的。女人坐在上面，一只桶里头垫着稻草，等孩子下来了。另外一个桶里装好的水直接倒进去。

天黑了，挑着桶，地里埋了。

（出个戏，我曾经在外婆那里听到这个事情，她觉说她们那时候这种事情很正常。她老人家生了七个。）

谁也不是非要狠心把自己骨肉扼杀在自己的手上，还不是吃不饱饭，孩子生的多，实在养不活。

“当家的，叫孩子她吃两天我的奶，等我好些了，就给送到济慈院里去，好歹活一命。”

女人对女人的同情心，多是来自同样的经历。有一就有二，送到济慈院的孩子多起来了。十几个里会有一个男娃。

隔壁村里有个姓花的嫂子就动了心思，她去济慈院帮工，就发现济慈院里隔个十天半个月的总会有刚出生的娃娃趁夜被丢在门口。

造孽哦，有个娃娃半夜被丢在门口，刚好晚上风大，守门的没听见娃娃哭，硬生生的冻死了。

花嫂子寻思着，娘家嫂子不能生，叫哥哥嫂子去城里做工，过一年，抱个小毛毛回去。就说是自己个生的，谁还非追着说肯定不是你生的，是你抱的！

有缘分，抱个男娃回去。没缘份，抱个女娃以后招婿养老都行。

那一年，花嫂子的哥嫂进城了，她自己倒是总回娘家，对街坊领居包括爹娘都说了。

哎呀，喜事啊，嫂子怀孕了。

还不是京城的大夫好，这么多年没开怀，吃了个把月药就怀上了，早就叫你们别舍得银子，去大地方。

要去京城看望？爹娘啊，我怕你担心没告诉你呢，嫂子怀像不好，保胎呢。哥哥陪着不说，还要做工。你们去了还得顾及你们，瞧身体已经花了许多银子了，吃啊住的都要花钱。

一定要去？行吧，我带你们去，去了就回来吧。也别在那住，地方小不方便，干脆上我那住几天。

到了城里，院子里熬着药，女人躺在床上，才个把月，肚子当然没见鼓起来。若是大夫正好看诊，和老头老太太说几句自然就更好了。

等到月份了，多看着点济慈院，有了孩子赶紧去。办手续，接孩子。办手续当然也不简单，需要在当地生活超过两代的人做担保，并且提供户籍。怕的是，有人贩子，佯装领孩子呢。

花嫂子直接就给她哥哥担保了。亲哥亲嫂老实头子，她这么裹经（形容难缠）的妹子都能好好对待，对孩子没话说。

刚出生的小毛毛，能看出什么样。

抱回家，还不是围着恭喜，这个说眼睛像你，那个说鼻子像她。

可巧，那个月就一个女娃子，一个襁褓抱回去了。

怕她嫂子回去老家露馅，花嫂子非扯着她嫂子进屋，要她嫂子给孩子喂奶。

“妹妹，我又不是真生了孩子，哪里就要喂奶。羞死个人了。”

“嫂子，你要想叫别个知道，这就是你的娃，就得喂奶。赶紧的，解扣子。为了这个事，我前后忙活多久了。要不是嫂子你对我好，我能愿意掺和吗。做事就得做好！”

等女人掀起衣服，叫孩子含住了，孩子以为有的吃呢，用力吸起来。女人眼泪就下来了。

叫她圆了做娘的梦，死也值了。

“嫂子，你们这些日子没乱出去走吧？”

“没呢，隔壁人家都是各顾各的，不爱串门。对门的大娘有时候借个针线的，我只叫你大哥去应门，说怀着孩子要卧床养胎。”

“那就齐了！你现在就是在坐月子。我煮红鸡蛋去，散给四邻。呆会我直接走了，一个月后我来接你们。”

奇了怪了，花嫂子再来的时候，她嫂子竟然真的有了奶水，只不多就是的，也就够孩子吸几口。

叫她哥哥嫂子喜死了，这怕是真的命定就是他们的娃儿。

回去家里，那叫谁都没话说。女娃儿真真的掌上明珠，长大了招婿在家，跟爹娘处的可好了。

刚出生的娃儿还好，半大不小的最麻烦，别个不爱领养。为的就是怕养不熟。

现在济慈院做事的，都跟孩子们灌输想法，要好好学东西，学好了，贵人就带你们去过好日子。

也不叫画大饼吧，还是那句话，学到了，就是自己的。

济慈院如今每日有两个时辰的课，教啥的都有。除了一个固定的由济慈会发银子的老夫子教识字，其他都是像程是谦，偶尔过来教一教孩子。

大家小姐来的也多，几人一块，你教个绣花，我教个破线，她教个做对子的。自个有成就感不说，名声还好。

某家小姐，常去济慈院呢，真是心善的姑娘。如今这项也属于姑娘家嫁人的加分项了。

至于能学进去多少，大孩子还好，小孩子就只当听个景。

可话说回来，能从别人的嘴里知道外面的世界，也是很好的。

起码，比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