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平稍的信来，刘家大姐儿虽性子泼辣，在那一片颇有善名。穷苦人家上门佘账也给佘，有小娃儿饿上了，叫喝碗稀饭。

有回晚上贼子上门撬锁，是常睡在门口的乞儿喊破的。因着偶有别个吃剩的馒头米饭给到乞儿。

信中隐晦的提了提，怕是刘大姐儿的爹是个有来历的，家底不会是一个小铺子这么简单。

码头龙蛇混杂，收保护费的一茬接一茬，刘大叔在码头开了二十年饭铺，屹立不倒。这样一想，确实......

顾小五尚在踌躇要不要找顾老太太说说看，没想到刘大叔居然带着刘大姐儿来到桃源村，站在旁边的竟然是阿大。

这是什么奇幻的组合。

坐在桃源饭堂的几人，都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辛姐儿，去逛逛去吧，难得歇一天。”

刘大姐儿应了，真真儿出去逛去。顾小五瞧着阿大，想问他们怎么在一块。

阿大喝了口水道：“刘师傅原是我们主子旧部。”一句话说完，接着喝杯子里的水，像是喝琼浆玉露一样，小口小口的。

头一回见阿大这种反应，全然没有平时胸有成竹的状态。

似乎，有点怕刘大叔。

顾小五抬头看了眼不起眼的刘大叔，直说道：“刘家伯伯，您有话请直说。”

和廉政司有渊源，自然能打听到顾家的事。直接找到顾小五也情有可原，毕竟顾家渐渐发家是因为顾小五的缘故。

“小妹子啊，我听阿大说，你们家你能当半个家。本来呢我不该过来，还不是大牛太迟钝了。这么些天，也没见人上门提亲。”

刘大叔说的直率，顾小五也不含糊。

“大牛哥找过我，我请人去打听了一下，刘家伯伯您似乎不一般，正犹豫要不要回去和奶奶说。如果真的就是一间铺子，一个老爹，我们大牛哥还算配的上。”

未尽之言就是说，怕刘家有什么大后台大背景，顾家高攀不上。

刘大叔摆摆手：“不存在的。我这些年攒的银钱，给辛姐儿买了个院子，正租出去呢。除了这，就剩饭铺子了。”

既是这么说，自个肯定尾巴扫干净了。顾小五还是有点迟疑。

只见刘大叔瞟了阿大一眼，阿大把杯子放下道：“小五姑娘，你放心。刘家最是清白不过的人家。刘师傅以前是个猎户，擅长追踪。我曾跟在刘师傅身边学习。”

难怪呢。阿大说的是真话，但是肯定隐瞒了一部分。比如刘师傅怎么去的廉政司，现在又为什么不在廉政司。

不过，这不是顾小五需要担心的。

“刘家伯伯，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您看上我们家大牛哥哪一点了没？”

“大牛呢书读的不精，但是识字。看着傻乎乎的吧，平常事情处理的也算通透。最重要，他是第一个看上辛姐儿并且辛姐儿不讨厌他的人。”

简单来说，顾大牛可以用中庸两个字做评价。

顾家背靠的几个家族“昌平公主”“廉政司荀王”“吏部尚书陆家”，都是间接相关，得到的只是间接的利益。同样的，一旦这几家出现什么问题，顾家并不会被波及。

“我也不求辛姐儿嫁高门大户，普普通通不受欺负的清白人家就很好。”

刘师傅要给女儿找好人家，以他的背景肯定很好找。可是同样的，看上他的背景的人，万一哪天他两脚一蹬，也会同样因为没有背景不给刘大姐儿好脸色。

所以他才说，真的是就一个饭铺子，另外攒钱买了个小院子。

顾小五说出去找刘大姐儿，留刘师傅和阿大坐着在。

阿大讪笑道：“刘师傅，喝点酒不？一会叫阿二驾车送您和辛姐儿回去。”

“嗯。阿二怎么今天没来？怎么不敢来见我。”

背对刘师傅坐的桌子上，阿二默默起身过来行礼。

“刘师傅。”

“坐吧。”

若是顾小五还在，肯定讶异，一个人表情和姿态的变化，能够让人气质改变这么大。

“长进了啊，还在我面前耍花枪。”

阿二给刘师傅斟酒：“没有的事，不是怕吓着辛姐儿么。哎哟，辛姐儿都长这么大了，过两年刘师傅可以抱孙子了。”

“你啊，就是张嘴皮子。手上的活生了不少嘛。刚刚进门的时候还和阿大对眼色？我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这不是刘师傅您不在了么，没人管着确实不行。我们俩还算受过您教导的，新来的更不必说了。王爷叫问问您，可愿意回来教孩子。”

刘师傅喝了盅酒不答话。阿二把话题转到别处去了。

外头顾小五在仟颜阁找到了刘大姐儿。

“刘姐姐，这个铺子是我舅妈开的，看上什么稀罕的只管拿，打折。”

“我还当不要钱呢。还别说东西真的不错，我买一打花笺回去送人。”说完刘大姐儿捂着嘴笑了起来。

没有扭扭捏捏的拒绝，讲话大大方方的。虽说一路走过来，路边上许多人报以异样的眼光，可她该笑的笑，该说的说。

守店的人给包好，刘大姐儿付了钱。二人出了店门，顾小五提议道：“刘姐姐，咱们去许愿树那吧？”

“好啊，正好第一次来。”

“刘姐姐，你觉得我们家大牛哥怎么样？”

“大牛？我第一次见他，他上门来问要不要豆腐，红着脸笑的很憨厚，看见我走路没有一点笑的意思。后来每次送豆腐都帮我做事，一句话不说，只埋头干活。我们这才慢慢熟识起来，他挺好的。”

明确的告诉挺好，顾小五觉得可以更深入一点。

“姐姐你的腿是因为生病吗？有没有看过大夫？”

“嗯，小时候病的，右腿比左腿短了一寸。”

想了想，顾小五拉着她去了印刷房，双儿诧异的问她来做什么。

“窦师傅在吗？我找他有点事。对了双儿姐，你有换的鞋吗？能不能拿一双给我。”

请双儿陪刘大姐儿坐会，顾小五和窦师傅去了隔壁屋子。

窦师傅本来是和顾大海一起做木匠的，他的手艺更细致，专攻的木雕。顾小五请他切割了两块坡度不同的三角体，订在双儿的鞋子上，成了一双坡跟鞋，就是鞋子高低不同，右脚那只垫的高。

双儿见顾小五过来，有眼力劲的出去做事。顾小五把鞋子给刘大姐儿，示意她换上走两步。

刘大姐儿正常走路时肩膀会跟着下沉，旁人会看的很明显是腿脚不便的人。穿上鞋子后，尽管腿受力会很比较难受，但是起码上半身包括肩膀是平的。走路的步幅小一些，有裙子罩住，看起来只是平衡不好的人。

刘大姐儿抱着顾小五又跳又笑，眼泪不停。

“我要给我爹看看。”

“等等......”

刘师傅和阿大阿二还在喝酒，看着娉娉婷婷从门口走进来的女儿，酒杯咣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