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先有公主后有皇子，可是为着皇子要占九这个排行，公主自然只得让一让，贤妃虽有些叽叽歪歪，但自从内务府按皇上旨意叙了龄齿上了宝册，便再也无人敢碎嘴子了。

这话说得好，皇贵妃脸上有了笑模样，忽而品过味来，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打量了面前的小丫头几眼，还是不能确信。

略一思忖，向外头守着的宫女道：“慧云，你领着她们去内务府再取些吕宋进贡的锦缎来，前儿我听皇上说，还有好些呢。”

见慧云领命而去，皇贵妃这才向亦柔道：“吕宋进贡来的这批，说是锦缎，实则是棉花混当地一种作物纺织的，轻柔垂坠，还自带颜色不需染制。连皇后娘娘见了，也是赞不绝口，给大公主取了好些去裁制便服。你来了，就便也给几个哥儿带些回去，制些常服来穿。”

亦柔起身谢礼：“这如何敢当。”又与皇贵妃委蛇几句，方又郑重谢了赏。

皇贵妃这才问：“别看你小小年纪，听你说起话来，倒对命格一事，很懂的样子。”

亦柔温婉笑答，并不回避：“娘娘是问九皇子的事吗，外头只称祥瑞，并没什么说道，这个四顺之时，我是听清风道长说的。”

皇贵妃面上有些变色，低声问：“你说的清风道长是?”

“还能有谁，”亦柔慢慢抬头直视皇贵妃双眼，“正是龙虎山玄清观第三十二代传人唐清风。”

皇贵妃静默一瞬，并没斥责亦柔僭越：“清风道长自进京以来，一直服侍在皇上身侧，倒不知柔丫头你还有这样的造化。”

“他从赣地进京以后，在于府京畿外的别院住过一段日子，”说到这里，亦柔笑起来，“他拢共一个童儿在身边，又不能时常出门，也是闷得很，爹时常过去，都带着我，我便给他带些书去，有时也手谈两局。”

皇贵妃听了，面色几变，拿眼睛仔细打量一番眼前的女孩儿，亦柔并不避忌，随她打量，只默默品茶。

“这样说来，首辅大人是有一些事要与我交待？”

“正是有些事体，要向娘娘禀报。”亦柔这才正色回答。

是嘛，这才是正经说话该有的样子。

待亦柔回府，换过大衣裳到鹤寿院时，天已擦黑，府中众眷属皆围坐在于老太太身旁，连于柏岩、于旭等有职司的人都已下衙。

见亦柔进来，永安、永平连带永路几个连忙上前问好，连于柏岩都打趣一句：“怎么，你在宫里领了差事不成，比我们下衙都晚。”

“这哪里会，”亦柔边答话，边给各位长辈见礼，“娘娘慈悲，我虽坚辞不受，仍定要留饭，再一耽搁，回来得就晚了。”

又向安平路三个道：“太太今日原本也递了牌子要进宫的，听说你们要回来，向皇贵妃娘娘告了缺，娘娘听了，也是为咱们高兴呢，让我带了赏赐回来，好些都是你们三个的。”

三个连忙又上前向亦柔行礼告谢不礼。

亦容、亦萱都腻到姐姐身边，亦萱期期艾艾问道：“姐，娘娘给我赏了东西没有？”

“怎么没有？”亦柔低声回答，轻点妹妹鼻头，“一会到我院子里来，容丫头也来。”

围坐的人们没听清几个孩子在说什么，只见亦萱连连点头的小模样，可爱的紧，老太太笑道：“好了萱丫头，别闹你姐姐，宫里这一天不知多累。”

亦萱连忙应下，转身退回一旁，众人又发一乐。

于柏岩与于移海两个不知在细声说些什么。

马氏前头虽羡慕大房并三房的孩子学业有成，将来能以文出仕，心中颇不宁静，但自从于旭到五城兵马司当差，反倒渐渐搁下心事。想着只要孩子干得好，又有大伯帮衬，以后前程自有的，故而也能言笑晏晏，颇为自得。只是见于旭只是枯坐，也不主动上前与兄弟们寒暄，连连向他使眼色。

刘氏满心满眼都是于永路，一直望着儿子的侧脸，时时还拿帕子拭泪，口中不知喃喃自语什么。

亦莲如平日般只安静坐着，淡得如一抹影子，刘家两个姐妹就在她旁边。

年幼些的那个唤作婉婷，已有些坐不住了，拉着姐姐婉怡的手轻摇：“姐姐，这还有多久，我都饿得受不了了。”

婉怡不着痕迹甩开她的手，理理被揉皱的衣袖，小声道：“应该快好了，你小声点，别人听见了怎么好。”

婉婷撇撇嘴，又回身来拍亦莲：“莲丫头，我饿了，你叫下人再给我端些糕点来。”

实则每张小几上原都是搁了两盘茶点的，一盘栗子糕，一盘桃花饼，都是做得香甜不腻又轻巧好入口的模样，刘家虽在刘氏接济下置田建宅，有些产业，可这些要寻名厨名方，讲究精巧的点心哪里有得，故而刘婉婷馋得不行，早将自己手旁的吃个精光，现下又饿了。

见亦莲坐着不动，她又略提高声音道：“莲丫头，你听到没有?”

亦莲这才回头看她，轻声道：“婷表姐，你再略忍忍，大姐姐回来，就快开宴了。”

像这样的场合，桌上的茶点，都是摆设罢了，平日就是有人吃，也不过略略沾唇。

“可我饿了。”刘婉婷脸色阴沉下来，深觉这个表妹可恶，平时在浅云居姑母面前，对自己毕恭毕敬，百依百顺，现下却又做出这副模样。

“表姐，此时唤人不妥。”亦莲答这一句，便回过头来，不再理会。

刘婉婷见她不理自己，气得胸膛一起一伏，转头又对姐姐婉怡道：“你看莲丫头这个样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小姐不成，回去我就给姑母告状。”

婉怡蹙起眉头说她：“好了，别闹了，回去再说。”

玉桂立在身后，深觉得自家小姐委屈，又怕两位表小姐告状，自己小姐吃亏，想着一会儿要觑个空子，先给常妈妈说道说道才好。

一时见柳妈妈、王妈妈进来，大太太知道色色妥当了，这才起身请老太太入席，众人自然随后，往就春馆去开宴。

亦柔慢走几步，待亦莲赶上来问一句：“没事吧。”

亦莲心头一暖，轻声答：“姐姐放心，无事。”

待分席时，亦柔领着妹妹们并刘家两位表小姐坐了一桌。亦柔先坐了，妹妹们自然分左右坐下，到亦莲时，刘婉怡、刘婉婷就自自然然去坐在了她的上首。她略顿一顿，也就安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