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几姐妹对视一眼，亦柔尚未言语，亦容说话了，她向来是个俏皮模样，说起话来脆利得很：“四丫头，你坐我旁边来，我有件事要与你说。”说着还耸耸眉头，仿佛真有些小秘密的模样。

亦萱“噗嗤”一笑：“瞧你那样子，四妹你听听她有什么说头是大家听不得的，回头再告诉我。”

亦莲听了，这才站起身来，往亦容身边去。

亦容见她站起来，刘家两个姐妹还安坐不动，只拿眼晴看着刘婉怡。

刘婉怡浑不觉有何不对劲，还问亦容：“二小姐怎么了，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想跟你告个情，”亦容皮笑肉不笑的，“我有桩事想与四妹说道，想请你与她换个座位。”

刘婉怡这才慌忙站起来，一并连刘婉婷都换了个位置坐。

站起坐下的，众人自然都注意到了，刘氏面色颇不好看，只无人理会她。

待几兄弟来祝酒时，老太太特向于永路说：“你是个好的，念书成才，可也要记得你母亲的不易，多多孝敬。”

刘氏听了，眼泛泪花，老太太又道，“还有你妹妹，这些年你在外进学，家中操持陪伴，尽都是她，我看莲丫头，人小小的，做事却很妥当，你当兄长的，可要多疼着她些。”

于永路连连称是，谢过老太太教诲。刘氏面皮一紧，不知亦莲何时在老太太面前挂上了牌名，便不敢再在席面上拿腔拿调。

一时回了浅云居，三太太终有机会与儿子单独说会子话，心里高兴极了，面上泛着红光，比之平日里病弱的模样精神得多。

小小一个童儿出门，长成这样大一个小伙子回来，这些年虽有书信来往，却哪里能诉尽担忧、相思之情。刘氏不知有多少话要与儿子说。

转头又向常妈妈道：“你去请两位表小姐来见见少爷。”

听了这句，于永路连忙制止：“这样夜深，两位表妹都歇下了罢，今日便不见了。”

“怕什么，又不是外人，都是你大舅二舅家里的姊妹，”见常妈妈还站着不动，刘氏皱眉，“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于永路听了，立马站起身来：“母亲，儿子想起还与大哥二哥约了一起商议明日去拜见恩师的事，不宜太迟，便先告退了。”说着便往外走去。

刘氏急得站起来喊了两声，可永路走得飞快，总不好追出去，只好回头抱怨常妈妈：“你怎么也不拉住少爷。”

常妈妈心中念佛，幸而少爷是个清明的，不然若是明日传出去，浅云居就成了大笑话了。面上只做得唯唯喏喏的模样，随刘氏怎么说。

刘氏见常妈妈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中邪火直无处抒发，又想到她是老太太指来的人，不好打骂，转将气撒在别处：“罢了，你去把莲丫头给我叫来。”

常妈妈硬着头皮道：“这么晚了，小姐怕是已经安寝了...”

三太太恼怒非常:“那我便自己去见她吧。”

这下常妈妈无法可想，只得道：“这如何使得，老奴立马就去请小姐过来正院。”

亦莲自然还未歇下，只松了头发，换了家常衫子，玉桂陪着在用甜点，见常妈妈来了，起身相迎，还问道：“妈妈如何这时候过来，有事唤个小丫头说一声不就是了，”又举举手中玻璃碗：“我这里正用红枣酥酪饮呢，给妈妈上一盏。”

玉桂自下去端酪，常妈妈行礼道：“谢过小姐，太太让老奴来请您过去呢。”

亦莲手中的勺子一顿，接着说道：“知道了妈妈，您先坐，这酪是大姐姐那边送过来的，浪费了她的心意不好，咱们喝了便去母亲那里回话，并不费什么事。”

常妈妈听了，只得坐下来，想想又低声道：“太太不高兴呢，说是请两位表小姐过去与路少爷见面，谁料路少爷说有事，忽的就走了。太太又让请您过去。”

这时玉桂端了酪进来，双手递给常妈妈：“妈妈快用，这玩意儿里头搁了奶子，凉了就腥了。”

常妈妈笑着接过来，又道：“偏了姑娘了，”这才拿勺子往嘴里送，“真是香甜，难得还不腻。”

“大姐姐说，”亦莲搁下勺子，略拿帕子沾沾唇，“这是庆香楼的秘方，里头除了常见的配料以外，还加了一份柠檬汁，故而格外爽口些。”

常妈妈点头，陪着用完一盏，这才守着玉桂服侍亦莲换好衣裳，往正院去了。

一会子功夫，三太太已经斜倚在塌上，见常妈妈陪着亦莲进来，便让屋里丫头都出去。

“素来我以为你虽有些不懂事，调教着也就好了，没想到倒纵得你胆子这样大了，当着这许多人，就给你两个姐姐没脸。”

进来便是一顶帽子扣过来，亦莲立时跪在地上，常妈妈站在一旁，也不好去拉。

“在我眼前是这样，不在我眼前时，不知道还是什么样呢，”三太太越说越气，索性立起来指着地上的亦莲道，“我知道，你是公府家的小姐，那两个不过是我刘家小门小户的闺女，比不得你，可你别忘了，我总还是你的嫡母，就是来日将你打发给哪个破落户，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亦莲不好争辩，只垂头听着便是，只是哪有对着未出阁的小姐说这些的，常妈妈恨不能把耳朵捂上。

“常家的，你去，看看婉怡、婉婷睡没有，若是睡下了，便罢了，若是没睡，便请过来，就说四小姐要给她们赔个不是。”

常妈妈正愁无法退下去，听了这话，领命而去，转头廊柱下寻到玉桂，便把信传给她，自己慢着脚程，往两位表小姐住的跨院行去。

玉桂不敢唤人，自己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跑到雅萃斋，亦柔正领着亦容、亦萱两个在房里赏玩皇贵妃的赏赐，见亦莲的丫头披着夜风进来，都有些错愕。

玉桂进来便道：“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四小姐吧，三太太正在与她罚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