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盛时的法则有多强，看看眼前的小柒就知道了。她要出手，四凶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因是在地底，小柒还刻意收住力量。四周的空间在剧烈的晃动着，但总算是没有崩塌。

眼前的场景熟悉而又陌生，即使脚底传来的震感很是不妙，深古十人只是呆呆望着，没有抽身逃离的打算。

很久以前，所有的法则都离开了这方世界，随着时间的流逝、知晓当日真相的生灵也在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旧友们的记忆被轮回的浪潮冲洗干净，灵魂得到新生。直至最后，只留下了他们十人。

一开始，“永生”的确是件令人欣喜的事，那意味着他们有无限的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百年、千年、万年、十万年...数不尽的时光过去，当任何事都激不起他们的兴趣时，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这是神罚。

比苦难更恐怖的是心灵的麻木，当一个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时，便失去了活着的意义。可悲哀的是，他们无法死去。

他们是神陨时代的亡灵，在一世又一世中徘徊，始终不得解脱。懦弱者选择逃避，而强者选择迎难而上。

他们拥有无限的生命，即是拥有无限的可能。因此，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其中人心底滋长。眼前之事、未来之事，一切的起因都是那个疯狂的念头。

仅是碰撞时产生的余波都足以刺痛他们的灵魂，法则的战斗久违地触动了深古和钦明的情绪，被埋藏在灵魂最深处的渴望又一次出现。

求死？许是吧，至少少英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聚在深古身边的几人从来没有细问过他计划的目的，他们下意识认为深古和自己的目标一致，可时间实在过去太久了，九人间的默契早就不像他们认为的那般牢固了。

无人问便无人知，这个计划更深层的目的、唤醒法则最初的真相被掩埋在沉默中，除了深古、钦明和零露外无人知晓。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为神农谷的三把手，鱼玉瑶自认为自己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但曾经所见都抵不上今日之事。

无论是莫名出现的强大四兽、疑是与师父相识的魔主，还是赶来救场的形似温简和小柒的人都让她摸不着头脑。

但直觉告诉她，她似乎卷进什么不得了的事里面去了。

瞅一眼脚底，地面实在是抖得厉害。鱼玉瑶总担心下一刻地面就会裂开，她和师父会生生栽到岩浆里面。

这里热得连她这个大乘期的医修都受不住，悄悄瞥一眼那还冒着火泡的岩浆，她毫不怀疑自己会在里面脱层皮，别说皮了、她的骨头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她本想用法宝带着自己和神农逃离这里，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了：所有法宝在这里都失灵了。别说让逃命法宝发挥用场，她甚至连储物袋都打不开。

扯了扯神农的衣袖，却发觉自家师父没有反应。疑惑望向神农，只见也和对面的魔主他们一样，愣愣看着上方一人四兽的相斗。

十人的脸上有着相似的表情，鱼玉瑶不解，那是...怀念？

她下意识跟着十人一起上望。让魔主和自己师父忌惮的四兽被白色的火焰牢牢包裹、连条缝都没留，长着狐耳狐尾的少女面上含笑，朝身后的男子眨了眨眼，转身投入火海之中。

形似温简的男人笑了笑，表情似有些无奈，目送着少女消失后，他看向了他们。

鱼玉瑶一震，他下来了。

“鱼道友、神农谷主。”

这声音怎么听都像是温简，不像神农满脸惊慌，鱼玉瑶仔细打量男子的眉眼，虽然气质不同，但她还是确定这就是温简。

“温师弟，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余光扫到他发白的发尾，鱼玉瑶下意识犯起了职业病，“发尾发白，是肾气虚弱、气血衰弱的症状，你、唔？”

小柒恢复记忆那日，鱼玉瑶被法则降临时产生的伟力震晕过去，再次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四兽，期间发生的事自然一概不知。

而魔城下浸满了四凶的气息，温简的声音传不到这里，她自然也不知道不周和逐鹿发生了什么。

她的懵懂情有可原，但神农可不能放着她犯蠢。

“不可如此怠慢法则大人，”神农无奈用灵力封上了她的嘴，以防她再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反身面对温简，他郑重跪下、恭声高喝，“罪人羲晗，拜见法则大人。”

虽然那时他们“走”的早，没有从白泽口中得知温简的身份，但十人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光从温简和小柒站在一起时丝毫不被压制的气势，他们就能隐约猜到他的身份。

神农对面的深古九人早就乖乖跪下，虽不敢作声，但诚意看着是十足的。

温简含笑望着眼前众人，左手轻轻上托，跪着的十人顿时发觉自己的膝盖不听使唤，违背自己的意志伸直了。

甚至好心帮鱼玉瑶解开了嘴上的禁制，温简面向众人、眉眼温和：“不用这么拘谨，我今天来是想请你们帮个忙的。”

第185章 初次见面的请求

蜃和青鸟安静跟在温简身后降下，两兽收敛起凶气、死死瞪着深古他们。

十人的目光不自觉被蜃头顶的一物引去，那里散发着很熟悉的气息。

“好久不见，近来过得可好？”

在那物开口之后，那股气息更浓郁了。十人一怔，耳边忽然嗡嗡作响。

人的记忆最是神奇，明明许久未见，可在听见这道声音时，他们还是立即想起了那个存在。“白泽大人？”

“嗯，是我。看来你们最近过得不太好啊。”白泽善读人心，即便十人不说，他还是能看穿他们灵魂中的麻木。

白泽的这番话成功让他们陷入了沉默。温简含笑瞥白泽一眼，正想接着开口，头顶突然传来似要破天的震鸣。

下方的注意一瞬被震响处吸引过去，只见白色的火球被从中破开，散落的火花中染上了浓重的黑意。

一簇火苗落在了温简掌中，盯着火心处不断蔓开的黑气，温简还算平和的神情立即变得凝重，他不由得看向高处，狐人形的少女正灵活地穿梭在四兽之间。

白泽知道他在忧心什么：“不用担心，论打架，小柒她在法则中都是排的上名的。”

收回视线，温简勉强笑道：“我知道，她一向厉害。”

“那你还担心什么？”

“知道并不代表不会担心，情感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它有时候甚至能压制理智。”

虽是在和他说话，但白泽看得出来，温简的心还是在不远处的小柒身上。

白泽顿了顿：“受教了。”

娇小的少女和庞大的四兽、倾世的美人和可怖的凶兽，光是场景就能为人的视觉带来强烈的震撼。

而当少女赤着脚、一个空翻踹飞一兽时，这震撼更大了。

“嘭——”

眼睁睁看着被踹飞的一兽嵌进了岩浆里，白泽带笑的声音再起：“你看，我说不用担心吧？”

紧接着是温简的笑叹：“你说的对。”

“不好意思见笑了，话归正题。”留下一抹神识跟在小柒身侧，温简重新面对十人。

“初次见面，我名‘秩序’，你们也可以叫我‘温简’。初次以这个身份与你们相见便麻烦你们做事，实在抱歉。但我思来想去，你们十人是最好的人选。”

“我以‘秩序’的名义起誓，事成之后我将助你们实现夙愿，不知道这个报酬你们满不满意？”

“大人言重了，”深古低垂着头，让人很难看清他的表情，“不知大人想让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我想让你们成为这个世界的‘反派’。”

温简这话让十人直接怔在原地。

“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既已‘诞生’，便意味着鸿蒙的各位快要苏醒了。你们曾与他们相处，自然清楚他们的脾性。”

“‘生命’爱人、‘创造’亲善、‘空间’宽容，他们倒不会怎么为难这方世界的生灵，但如果是‘时间’他们便不好说了。”

“不要说还在沉睡的各位兄长阿姊，若非机缘巧合，在小柒苏醒之时这方世界便会化成火海。”

“这就是此方世界现在面临的险境，你们明白吗？”

他和小柒都为法则、神魂相引，所以他们的相遇是必然。但相遇的前提是他们需同时活在一个时空，若是他生的晚了些、或是小柒生的早一些，也许现在又是另一种局面。

这般想来，这方世界的处境的确凶险。

温简笑容和善：“昔日你们做过什么我就不多言了，但这是你们犯下的错，由你们来完成终幕最是合适不过。此事之后，你们的罪也能算是赎清了。”

四凶的诞生是一切的开始，但他们的罪是从给庚辰的那碗肉羹开始。“毒”是四凶身上的，羹是九人亲手所做，然后由羲晗让庚辰吃下。

后来法则们的“陨落”也处处有着九人的身影，这听着似乎没羲晗什么事了，实则不然。

生命的诅咒不会冤枉好人，最初的十人皆是罪人，其中羲晗的罪名是“旁观”。

庚辰死后，他明知自己该去找其他法则、提醒他们小心，或是直接去找盘古，创世神定有办法阻止四凶。可他没有。

他以“自己不知道法则所在”为借口，放任自己漫无目的地游荡。

说到底，羲晗也是人，彼时的他也害怕着死亡。无论是否故意，庚辰的离开是他一手所致。

他不敢想象其他法则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对待他，所以他保持了缄默，然后便遇到了帝鸿。

知道帝鸿与白泽的事后，他更加有理由留在帝鸿身侧。白泽是智慧的法则，他所做的所有事都有他的道理。更何况他还把珍贵的储神石和“神术”留给了帝鸿。

帝鸿只是个普通人，若是没有人守在他身侧保护他，储神石丢了怎么办、帝鸿一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于是羲晗心安理得跟在了帝鸿身边。

曾经的羲晗、即如今的神农忽然开口：“我们成为‘反派’，便能化解此世的危机吗？”

“很抱歉，即使是我也不能完全向你们保证能化解诸位兄长阿姊的怒气，但这方世界既然诞生在鸿蒙中，便会受鸿蒙的秩序管辖。”

“因为造物失控产生怒意、从而破坏世界，这种行为过于儿戏，是对生命和创造法则的亵渎，亦是在破坏秩序，所以我会尽全力保住它。”

十人当然清楚温简没有在危言耸听。

沉眠的法则一旦苏醒，等待十人的结局只会是魂飞魄散。光是他们死、这种惩罚还算是轻的。若是那些暴脾气的法则苏醒，等他们想起来生灵对自己做的事，毁天灭地不是开玩笑。

说起来，当他们知道最先苏醒的是小柒、那位司火法则时，还对她的“不作为”感到讶异。

毕竟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小柒的脾气实在算不上好。

短暂的沉默后，深古看了看身边人。身后九人，有的仍在犹豫、有的则朝他点头，环视一圈后，深古跨前一步来到温简面前，朝他微微躬身。

“我仅代表个人，愿意为大人差遣。只是不知道，大人口中‘实现我等夙愿’，这个条件可否为真。”说着，他抬头直视温简，目光灼灼。

从他眼中，温简看出了名为“野心”之物。他明白了深古的话中意，这是在向他讨价还价呢。

“你和任长老的愿望除外，毕竟你们的愿望在其他法则看来属于‘越界’，仅凭我无法作主。你说呢，兄长？”

温简很自然地把皮球踢到白泽身上。

鳞片上的光已经是降到最弱，还是被温简引火上身，白泽也很无奈。这个弟弟还真是不让他省心。

“很抱歉，我也无法作主。你们的想法过于大胆，若是一个不小心，只会让他们更加生气。”

“抱歉，”温简脸上隐隐流露歉意，“接不接受我的条件全由你们作主，我不会强迫你们。”

“大人客气了，我做。”

温简眼睁睁看着深古眼底深处的光芒彻底熄灭，不过短短一瞬，他整个人便失去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