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客气了，我做。”

深古自嘲笑笑，他本来就没有对这件事抱有期待。不成功便成仁，这是他一开始就有的决意。

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没有了光芒，温简暗暗叹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声向他道了一声谢。

“你们如何？”其他人迟迟没有下决定，呆在蜃脑袋上的白泽放缓了语气询问。

这要是小柒在，定会给他俩一人一个白眼，她不阻止这两个家伙的善心，但面对这十人她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所以如果她在，大概会放出十条尾巴，一人一条锁住他们的脖子，带着让人神迷的笑容，“亲切”地替他们做决定。

奈何留在下面谈判的是温简和白泽，这两个家伙性子一个比一个温和，即使是曾经伤害自己家人的凶手，他们也会给予十人足够的体面。

在其他人还在犹豫时，温简突然看向了半空之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的指尖指向了岩浆。

小柒面对的情况其实不如白泽口中那般乐观。对方是曾经的法则，就算他们现在没了神魂，但这人间终归算是他们的主场。更别提对方还是四个大家伙，真打起来就算是小柒也有些吃力。

隐藏的另外九条尾巴早就被她放了出来，其中四条染着火焰捆住了混沌，以防他偷偷捣乱，穷奇被她踢进了岩浆里面、没了动静。饕餮和梼杌从两边袭来，她正想躲过去，却听到了穷奇的声音。

“我亲爱的姐姐，许久不见，不想和我们叙叙旧么？”

她的心神在提防饕餮和梼杌，没想到穷奇会在这种时候钻空子。

穷奇的惑语的确无法操纵法则，但稍稍的影响一下她的神志还是做得到的。就这么一恍神的功夫，小柒错过了躲开两兽攻击的最好时机。

饶是她也不敢说自己能完好无损的接下饕餮和梼杌一击。淡金色的眸中，两兽的身影越来越大，她心下一横、准备硬接。

可就在这时，左侧的大家伙凭空消失，阴影撤离、她身上压力骤减。

长尾有了施展的空间，她毫不犹豫甩尾抽向梼杌。

心有所感，她下意识低头看向温简。果然，他指尖的方向，一头巨兽正在岩浆中挣扎。

感受到她的视线，温简也抬了头。四目相对，他眼中有着喜意、朝她缓缓笑开。

“姐姐，你这是犯规了。”

穷奇阴恻恻的声音从岩浆下冒出，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跃出水面。

饕餮也挣脱了温简的束缚，徐徐飞到穷奇身侧。

有时候四凶间“默契”惊人，穷奇正要继续说话，饕餮在他一旁甩着身子。

岩浆被他甩飞，溅到穷奇身上，而恰巧又有那么一两滴浆液径直飞到了穷奇嘴里。

“呲——”

烤肉的声音很小，但在场的无不是大能，这点声音在他们耳里跟正常发出的声音没什么区别。

那岩浆融了小柒的力量，威力如何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面前的穷奇已经在提蹄子踹饕餮了，脸上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

小柒灿然笑开，话说的很是挑衅：“怎么样，这地火的味道不错吧？”

饕餮自知理亏，乖巧受了穷奇那蹄子，反正以穷奇的力气也伤不了他。

在小柒面前，穷奇可不愿意露怯：“温温的、口感一般，在我看来有待改进。”

“看来穷奇你不懂美食啊，”见她笑的狡黠，穷奇就知道她吐不出什么好话。果然，她又来刺激他了，“烤活肉可是至高的美味。”

说完，她还看向温简，淡金色的眸在橙红岩浆的映照下像在发着光。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其中蕴着只有温简能读懂的情感。

显然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小柒还会惦记这些，他无奈失笑，却还是答应了她：“好，等回去之后给你烤肉。”

有了温简这句话，她眼中的愉悦更深，耸立的狐耳轻轻一抖，她一高兴，反身赏了穷奇和饕餮一尾巴。

好在这次饕餮有了准备，穷奇和饕餮何等了解对方，一看饕餮的动作，他便明白了饕餮的意思。

小柒的尾巴不止一条，穷奇和饕餮一个都不会落下。

穷奇战力不如饕餮和梼杌，按他和饕餮的意思，本想是向下躲这一击，让饕餮一对“二”，他相信饕餮有这个能力。

而饕餮也确实做好了以一敌二的准备，可再多的准备发挥不出来也是白搭。穷奇刚有动作，身体却不自然地僵在半空。动不了的不止是他，就连一旁准备咬向小柒尾巴的饕餮也被迫定在半空。

“怎么回事？”因为太过吃惊，饕餮的娃娃音险些破音。

因为身体被定住，两兽失去了躲避和反击的时间，生生接下了小柒的尾巴。

沾着白焰的长尾毫不留情鞭在两兽的身躯上，尾过无痕，上面的白焰遇毛则烈。

白焰从小柒的尾巴转移到两兽的身上，熟悉的灼烧感侵入两兽的识海、燃烧着他们的恶魂。

此时发生的事看着眼熟，某位法则明显夹带私货。压住即将脱口的痛鸣，穷奇死死盯着温简：“秩序。”

第186章 约成

温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我似乎没有说过，跟你们打的只有小柒一个吧？四打一、你们不觉得自己太卑鄙了？”

“也对，”温简似是恍然，“卑鄙对你们来说是一种赞美。不好意思，人当久了，不小心把人的那套礼义廉耻用在你们身上了。”

温简说的是事实，只是这话听上去怎么都不像是好话。

温简的桎梏只有短短一息，一息过后，两兽终于重获自由。

余光瞄到深古十人，穷奇突然有了主意。场中法则有三，他怎么可能不关注其他法则的动向。

温简与十人的“交易”他也听到了，虽然剩下几人还没做出决定，但只要知道“他们对温简有用”这条信息就够了。

根本不用细想，坏念头就已经在心中成型。暗色的竖瞳弯成了新月，可这念头刚起，就被温简掐死。

“还请你不要对他们起什么坏心思。”

还没付诸行动的事，穷奇可不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简点点头，态度依旧温和：“不知道就好。”

穷奇属实没想到温简会这么护着那几人，他话锋一转、试探着温简：“不过我可以猜猜，你是觉得我会对他们不利？虽然在我看来这是你的多虑，但有一点我不明白。”

“你和‘司火’‘智慧’站在一边，按理说应该恨人类入骨，尤其是恨最初背叛法则的那十人。”

“不过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恨他们啊，”眼珠后移，穷奇的瞳中映出小柒的面庞，“他这么护着他们，‘司火’你没意见吗？深古他们可是‘杀’了‘创造’她们的人。”

穷奇很聪明，他知道白泽性子宽和，于是挑了脾气火爆的小柒。本以为小柒会暴跳如雷，可惜的是，他错估了小柒和温简的关系。

“收起你的挑拨吧、穷奇，你这样只会让我发笑。”

说话间，火线从她十指的指尖出现，渐渐布满整个空间。火线的一端插入岩浆中，浆液顺着火线上延，火光映照下、小柒的容貌越发艳丽。

“来，算总账的时候到了。”

饕餮挡在了穷奇身前，接下了小柒一击。梼杌连忙赶来，三兽与小柒又战在了一起。

“找机会把混沌从那该死的尾巴里弄出来。”

“知道了。”

知道温简和白泽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小柒控制着节奏将战场拉到岩浆之上。因着混沌还被她的尾巴卷着，三兽无奈只能如她所愿。

温简自然看得出来小柒在帮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不知其他人意向如何？”

出乎众人意料，神农居然是一个站出来的人：“秩序大人，我会遵照您的指令行动，即使那代表我需要和他们站在一起。”

“师父？”虽然鱼玉瑶还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温简那句“成为反派”她还是听得懂的。

她想劝说，话还没出口就被神农堵了回去：“玉瑶，回你师姐身边，神农谷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四凶被小柒拖住，深古他们不敢在温简面前造次，此时的时机正好。

神农徒手划开身后的空间，快速将鱼玉瑶推了进去。

鱼玉瑶不会防备自己的师父，直到眼前被银光淹没，她才意识到神农做了什么。

“S...”

待鱼玉瑶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转身重新面对温简：“秩序大人，请问我怀中之物是被您拿去了吗？”

手拂上了胸口，那里曾有一件比他的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

“你是说那块龙骨？”温简点点头，“是在我这里。那不是你该持有之物，我便私自作主拿走了，抱歉。”

那块遗骨的确是在温简这里，但拿走它的却是小柒。

恢复记忆后，小柒当即便意识到那是什么。背叛之人、没有资格带着庚辰的东西，心中怒气更甚，她径直将它从神农那里拿了过来。

她本想将东西放进空铃，但区区凡人制物，怎么能容放法则之躯。可带着它打架又不方便，于是小柒就把东西交给了温简。

只要东西不是被四凶拿走了就好，强迫自己忽略心中的空落，神农躬身向温简道谢。

“罪人斗胆望大人守诺，实现羲晗的夙愿。”

他的愿望简单而又纯粹，他希望庚辰能平安苏醒，他心中的那道光芒不该沉寂在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

她是那般的高贵神圣，他期望着她能再次在她所爱的地方翱翔，即使那个地方不再是这方世界。为此，他愿意不计一切代价。

“我也来吧。虽然你说你不能实现我的愿望，但眼下我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

“不，你有的选，”温简摇摇头，“我说过，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即使你选择现在离开这里，我也不会拦着你。”

“坏人或好人、邪恶或善良、杀或不杀，一切不过在一念之间，这是你的选择。”

这话听着耳熟，任溪知难得一愣。

“还记得吗？”温简的神色似是在怀念，“这还是你教我的，任长老。”

“是吗？可我不记得了。”他撇过头去，明显是在逃避温简的目光。

“‘一旦作出选择，便不要回头，更不要后悔。无论结果如何，这便是你为自己挑选的路’，任长老、或者说，我该叫你钦明？”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是否有为当时的选择后悔？”

后悔吗？当然后悔。选择站在穷奇一方，这是彼时的钦明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后来的他舍弃了“钦明”这个名字，以新的身份在轮回中度过一场场肆意而又无悔的人生。但无论后来多快乐，始终弥补不了他心里的遗憾。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回头看一眼远处的那个身影，能再次见到她，他已经要比羲晗幸运太多，“你放心吧，至少这个选择我不会后悔。”

继三人之后，零露、少英、徵羽...等人也陆续点了头。任溪知的话点醒了他们，是的，他们其实没有选择了。

一旦温简他们离开，他们就会重新落回四凶的魔掌。与此在四凶的手下违心度日，还不如跟在温简和小柒身边。

而且听从司火法则和智慧法则的命令行事，这何尝不是在弥补当年犯下的过错。更不用说温简答应他们会将他们从漫长的诅咒中解放。

“多谢各位的配合。”温简微笑朝众人致意。

蜃和青鸟安静在一旁观看着，蜃头上的白鳞一闪一闪地，跳动着愉悦的光。

“接下来该去找穷奇他们谈谈了。”

白泽说出了温简想说的话，他轻轻点头，看向小柒那边：“这边的确耽搁太久了。”

“你们看过话本么？”温简蓦地说起这个，身后十人皆是一愣。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除了零露外，所有人都一致摇了摇头。

想起某只小狐狸拿着话本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温简眼中有了温度：“这会是一个很常见的故事，勇敢的英雄打败了反派，最终邪恶退场、葬入深渊，世界回归和平。”

“很俗套，但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