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她还没‘死’？”

散化的速度比小柒想象中还要快，从下方来到地面，她的半个身子都没了。这下是真的没时间让她磨蹭了。

径直无视了一旁的饕餮三兽，她的眼中只有出现异化的深古。

应饕餮和梼杌的要求，深古正在尝试化开这方空间的限制。但他还未完全消化盘古的力量，因此操作起来很是生疏。

空间之力在他体内化开，曾经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瞳覆上了银光。在他的眼中，世界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巨大的黑柱与无际的黑气不再是视线的障碍，深古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他们被困在了流彩的光壁之中，四周有着细小的裂痕，那是盘古强行撕裂空间送走女娲造成的“伤痕”。

深古看到了不属于这方世界的力量从裂痕中溢出，它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撑大空间的伤痕。他轻轻抬手、指尖微动，无形的力量从他指尖流出，化作针形“缝合”了那些裂缝。

光壁之外、世界中央的方向，银蓝色的光路贯穿天际。心里有道声音告诉他，那就是连接鸿蒙的通道，穿过那里、他就能到达彼方的世界。

法则所在的世界、凡灵没有资格踏入的世界，那是他所思所梦的彼岸。

昔日，女娲和伏羲向他们讲述鸿蒙的故事，所以他们知道鸿蒙是法则的诞生地，是法则的归宿。唯有法则才能出现在鸿蒙。

后来，穷奇四兽向他们许诺，带他们进入鸿蒙。

现在他们似乎真的触到了鸿蒙的门槛。深古不禁猜想，如果他们真的能进入鸿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将有机会成为如法则一般的存在？

天地之间流动着五色的气息，那些就是五位法则送于生灵的灵气。

视线偏移，他望见了万里外的山河、云层上的苍穹，此间一切尽收在他眼中、无所遁形。这就是空间的力量，主宰的力量。

沉浸于法则的伟力之中，深古有些忘形，甚至将饕餮和饕餮的要求抛于脑后。

就在这时，虚无、空灵的女声穿透了时空，蓦然出现在在场所有活物的脑海中。

“人类，‘空间’不是你们可以染指的存在——”

听到声音的人不自觉地看向了半空的小柒，深古也不例外。目光交汇的一瞬，庞大的能量注入深古脑中。

灵魂深处传出“轰——”一声震响，身子陡然发寒，深古的脑中归于空白。

深古吃下了储存着盘古力量的“神躯”，法则的力量逐渐浸润在他的四肢百骸、逐渐充斥他的全身。若是白泽在，他或许有办法将两者分离，但如今在的，只有小柒。

她不知道剥离力量的方法，只能用最原始简单的方式阻止牢笼被破——杀了深古。

“不好，阻止她！”

即使拥有了神明的力量，深古的灵魂仍然只是人类。在真正的神明面前，他这个伪神不堪一击。

他也意识到了小柒想做什么，刚想用空间之力囚住她，却直接被她的神魂镇压。

小柒本想直接用神魂将他的人魂搅碎，无奈发现他的灵魂中有穷奇和饕餮的标记，两兽的印迹护住了他的灵魂，替他挡下了小柒的攻击。

那就只能用物理手段了。

拖着一半不到的残躯，小柒闪身出现在深古面前。

在察觉小柒意图之时，饕餮和梼杌同时出手冲向小柒，但他们还是慢了一步。两兽出现在小柒原来的位置，正好扑了个空。

“来不及了！”

“！！！”

无暇的火焰围在了深古身外，准备将他吞噬。深古反抗不能，眼看着异色的火极速向他靠近，他胸中情绪复杂。既有功亏一篑的无力与失望，又有尘埃落定的解脱与释然。

他安详地闭上了眼、静待着身死的结局。

等了半晌，深古没等来异感，反而等到“呜——”的一声长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深古了然睁开了眼。

果然是混沌。

眼瞧着小柒的火焰被黑气拦住，她的利爪也被混沌挡下，梼杌和饕餮长舒一口气。关键时刻还是混沌最靠谱。

混沌有足不能行，按理说是不能动弹的。但此方空间环境特殊，通天的黑柱与自地底涌出的黑气都是混沌的化身、是混沌的一部分。

它们在的地方，混沌便在。这便是他的领域。

自踏入这方领域起，小柒他们其实已经失去了赢的可能。之后种种，不过是四兽逗他们玩的。

就像是猫抓耗子，逮住后不会马上吃掉，反而会先愚弄它一番。只是这四只“猫”太过自负，这才导致被“耗子”反伤。

“混沌、干得漂亮！”

他们看出小柒已是穷途末路。这一招过后，无论他们出不出手，她都得消失。但梼杌两兽不介意再送她一程。

事实证明他们的感觉没有错，一击过后，小柒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残躯不受控制地从半空落下。她没有一丝挣扎，任由自己坠落。

饕餮只剩个脑袋，不方便过去凑这个热闹。梼杌当仁不让上前，他先一步出现在小柒落下的位置，掐着时间狠狠下爪。

第147章 往昔真相（35）

她看到了梼杌的身影，也看到了他挥向自己的利爪，可她已经无力反抗。

听着梼杌欠扁的大笑，她也笑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膳，他们不是想要法则的力量么？可以，就看他们付不付得起那份代价了。

她的笑意刚上眼底，还没来得及出现在嘴角便被梼杌无情打散。

锋利的兽爪划向小柒的残躯，利器刺入骨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她唯剩的小半块心脏最终被梼杌挖出，其余部分被切成肉块。

神魂的拉扯感越来越强，她的意识逐渐陷入沉睡。骨肉散落在半空中，还未彻底落地便化成了无形的尘埃。

自此，她的存在彻底消失在这方世界。

从小柒爆发到最终的陨落，时间只过去了短短三息。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小柒便已散化在了空中。

等钦明和桴澐回到地面时，场中仅余随风飘零的“尘埃”。

“狐祖呢？”/“那位大人呢？”没有看见小柒的身影，一人一狐转向围观的几人，异口同声发问。

众人刚想开口解释，异变再生。

“呜——”

“啊——”

半空的混沌和深古忽然发出了撕心的悲鸣，在场者被他们的动静一惊。抬头望去，却见白色的火焰并没有因小柒的“死亡”而熄灭，反而燃得热烈。

火焰将阻拦它前进的黑气燃烧殆尽，终于、它落到了深古身上。极致的灼热烙上他的经脉、侵入他的灵魂，他体内属于法则的力量被引燃，有白气从他的体表散发。

痛苦的不止有深古，白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燃烧着一切，它随着空气中的黑雾不断蔓延。

那黑雾与混沌相连，拜白火所赐，混沌现在痛的满空打滚。

白火渐渐触上了天穹的黑云，云上躲藏的凡灵吓得四散。没有继续燃烧，火焰毫无征兆地没入了云中，发出一声闷响。

金色的雷光倏忽落下，直指地面的几人以及刚上来的桴澐和钦明。众人心惊，慌忙开始逃窜。

“怎么回事？！”穷奇带着伏羲的心脏重返地面，映入眼中的就是这副疯狂的场景。

梼杌和饕餮迅速摇着脑袋，表示与自己无关。

不仅是他们，世界各地、凡是体内拥有法则力量的生灵都逃不过金雷的制裁。

在这之后，梼杌用尾巴卷着的、小柒那颗不全的心脏悄悄黯淡三分。

被困的四位法则四死一逃，混沌重伤，其力不足他继续支撑领域。黑柱轰然炸开，代表着恶念的气息不断蔓延、直至到达世界每个角落。

终于看清黑柱中的场景，其外的法则和生灵皆是一惊。山川溪河全部消失，放眼望去、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深渊。

......

眼前的场景戛然而止，她的记忆到此结束。睁开眼看到温简时，她有一阵的恍惚。

身后的尾巴随风律动，她回头看了一眼它们，不再是九尾，属于神明的第十条尾巴悄然出现。她的毛色也彻底变化，漂亮的淡金色彰示了她的不凡。

过去的记忆与现在的记忆刚刚交汇、尚在融合，她有一瞬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温简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可沉浸于旧时记忆中的她却觉得他们许久未见。

见小柒呆呆地望着他，一副懵懂模样，温简柔柔一笑，轻声唤她：“小柒？”

曾经的司火法则回来了，可她还是小柒，心中有温简的小柒。蓦然回过神，对温简的思念像开闸的潮水奔涌而出。与之同来的，还有深深的委屈。

“温简！”眨眼化作人形，她猛地扑进温简怀中。

她是远古的司火，更是现世的小柒。

自跟着温简以来，她就没怎么受过委屈，早被温简养娇气了。突然回忆起一切，想起被那四个混蛋逼得离开这里的兄长阿姊们、想起那时惨死的自己，她心里难受。

“小柒乖，我在呢。”温简知晓她的苦痛，将她圈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他温声哄着。

法则重临于世，被停止的时间再度流转，世界在无声中回归原轨。

蛮荒秘境的禁制被打破，异色的天穹变回湛蓝的模样，远古的气息瞬间席卷整个大陆。魔界之中，感受到这股气息的混沌彻底苏醒。

“哟，终于醒了，快来帮忙。”

有了混沌的加入，饕餮三兽一鼓作气将面前的牢笼打破。

不知收敛为何物的四兽一举掀翻了魔城，魔界中央没入滚滚岩浆。四兽立于岩浆之上，对着蛮荒秘境的方向咆哮。

亿万年过去了，他们的恩怨终于要清算了。

白泽的鳞片落在地上，整块鳞片发着耀眼的光，其上属于他的气息越来越盛。

蜃和青鸟见状，浑身颤抖、激动难言。

神农搀扶着虚弱的阿蛮跪倒在地，两人的额久久触着大地，看不见的脸上泪水直落。

深古四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狐狸忽然大变了模样他们还是看得出的，而且十尾的狐狸他们只认识一只，再看神农的态度，他们面前的是谁、答案不言而喻了。

四人挣开了束缚，却不再有动作。他们静静伫立、望着面前的小柒，而后单脚后移，双膝跪地。

“深古/溪知/徵羽/该隐，恭迎大人回归——”

理智告诉任溪知，面前这位绝美的少女就是司火法则，可情感却让他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数不尽的日月磨化了他的一切，后来的他疯癫、沉沦、游戏人间。时至今日他早就记不清最初的自己对那位大人是爱是恨，但唯独一点从未改变，那位大人是他的执念。

那位大人高傲美丽，从不将凡灵放入眼中，可如今她竟在另一个男人怀中撒娇，他不愿相信她们是同一个存在。

被他们的声音惊醒，小柒这才记起他们还在。

在温简怀里侧过头，她的眼神不复方才那般无害：“原来是你们啊，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们居然还在。”

她双手还按在温简的胸前，人也半倚在他身上，明明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冰冷至极。

“也好，那时没能杀掉你们，今天就当是弥补那时的遗憾了。”

本以为四人听到这句话会害怕求饶，出乎小柒意料的，深古、徵羽和该隐三人激动抬头，脸上因欣喜而泛红：“昔日万般都是我们的错，还请大人赐死！”

“我也是！是我亲手杀了庚辰大人，我别无所求，唯求大人赐死！”

这是自那日分道扬镳之后的第一次，神农与深古他们达成了共识。

林蛮借机抬眼，悄悄偷瞄着小柒：“母亲...”

“求死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也好，我满足你们。”

伸出食指指向四人，她的指尖跃动着橙黄的火光。将火光放到唇边、轻轻一吹，火光一化为五，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刺向五人额间。

就在火焰即将刺破他们灵台之时，五人同时消失不见，只剩下瘫倒在地的林蛮。

望着几人消失的方向，小柒平静地念出了那个名字：“饕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