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姜岁晚倚在窗前，看着室外朦胧的夜色。不知何时起，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

门外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个三头身的小豆丁，身上沾满了泥泞，小脸都花了。

这会儿跟个小兽一样，凶狠地龇着牙。

“滚！”

看到窗户后面一灯如豆，他眼前一亮，跑得更快了，然而方才挣脱奴才已经废了半天劲，腿上一软，就跌倒在地。

他嗷地一声就哭了。

獢獢快速地窜出来，用自己的爪子遮住胤礽，凶狠地朝着跟来的奴才狂吠。

“汪！”

它上身匍匐，大有谁敢来他就上嘴咬的架势。

一时间便僵持住了。

“獢獢。”棉帘被撩开，露白走出来，她躬身扶起跌倒在地的太子，软声道：“太子殿下不是去储秀宫了吗？怎么弄这么狼狈。”

说着她抱着太子入内殿，回神吩咐：“去烧些热水来，替太子殿下沐浴更衣。”

一提这个，胤礽才不服气地抿着嘴。

等进内室，见着贵额娘，登时委屈地掉眼泪：“是汗阿玛让去的，但是孤没去。”

姜岁晚俯身拿锦帕给他擦眼泪，黑白分明的双眸和往常一样。

胤礽鼻尖一酸，啪嗒啪嗒的掉眼泪。他只想要贵额娘，哪里都不想去。

水很快烧好提过来，露白笑着道：“太子爷快洗洗。”

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去浴室，姜岁晚这才若有所思，康熙往日还好好的，这突然间在发什么癫。

先是对她冷眉以对，又不叫胤礽来此。

等胤礽重新换了套干净衣裳出来，又打扮的跟小仙童一样，就见承乾宫的奴才正在上膳，他眼前一亮：“崽崽也吃。”

姜岁晚就笑：“还当胤礽是想贵额娘了， 原来是想用膳了。”

见她不生气，胤礽这才呲着小米牙，甜甜开口：“那孤不用膳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小太监的禀报，说是给贵妃娘娘的煎饼做好了，可要呈上。

“进。”露白道。

小太监有些懵，他捧着托盘，想着要见贵妃了，瞬间紧张的话都快要不会说了。

“这……”在他迟疑时，守在门口的小宫女已经撩开帘子，他只能硬着头皮入内。

小太监头都不敢抬，双手将托盘举得高高的。

露白取过托盘，看了小太监一眼，这才躬身道：“您尝尝，这小太监就是河南的，想必做的味道比较地道正宗。”

她既然说了，姜岁晚就看了一眼，鸡蛋煎饼被花模刻出花的形状，摆的还挺漂亮。

“不错。”她收回视线。

露白笑吟吟道：“娘娘若是吃着香，就将这小太监拨过来，做些小吃食。”

到底还是小厨房方便些。

姜岁晚察觉到异样，她抬眸瞥露白一眼，又扫一眼小太监，果然见他唇红齿白俊秀非常，还颇有几分书生气，这皮相在宫中一等一的好，确实属于能混到主子跟前那种。

“你可曾读过什么书？”她随口问。

“回贵妃娘娘的话，奴才幼时上过几年私塾。”小太监还是没敢抬头。

“下去吧。”姜岁晚道。

小太监有些失落，却还是磕了头才离开。

露白的言外之意他听懂了。

但是他不想走，脚步迟疑间，就见露白要送他出去，他便看着獢獢小小声道：“奴才儿时还养过一只小狗，叫离歌呢。”

他声音纵然小，但是在寂静的空间内却都能听见。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小太监不由得有些失落。

谁知——

“你会养狗？”姜岁晚挑眉，望过来的神色清凌凌的。

小太监跪在地上压低声音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奴才养过。”他爹养的，他摸了两把，就当养过了。

姜岁晚若有所思，看着他的年岁又觉得猜测许是不对。

“方才管事的说，这小太监是暮春时节入宫来的，敬事房就教了他两个月的规矩，就让他到御膳房了。”露白笑呵呵道。

暮春，离歌。

“那你在小厨房当值。”她挥挥手，叫他出去了。

小太监登时面色一喜，又磕了个头乐呵呵道：“奴才还请贵妃娘娘赐名。”

这也是效忠的意思了。

姜岁晚顿了顿：“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徐行吧。”

小太监徐行高兴地跪地请安：“徐行谢贵妃娘娘赐名。”

露白这才送他出去。

姜岁晚觑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温声劝着胤礽用膳，笑着道：“你刚用过不成，怎的才吃这么两口。”

胤礽神色间有些不安，昂着小脑袋，小小声道：“贵额娘，胤礽只爱贵额娘。”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情感，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去强调。

姜岁晚眉眼柔和，握住他的小手：“爱就吃。”整日里爱不爱的，就不能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