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康熙坐在窗前，他饮了两口酒，大掌伸进斜雨中，便能感觉到微微的冷。

他双眸微阖，神情中的冰冷之气愈加浓厚，梁九功跪在地上，压低声音禀报：“太子殿下被抱到储秀宫，瞧着不对，扭头就跑了，冒着雨跑到承乾宫，这会儿正在用膳。”

康熙摆摆手，止住梁九功未尽的话语。

“摆膳。”

承乾宫。

姜岁晚和胤礽已经用完膳了，在幼崽奶里奶气的小甜音下，她已经忘了下午发生的事，心满意足地捧着茶盏喝。

最重要的是徐行。

他做的胡辣汤和煎饼显然是被教过的，是她儿时用的味道，她喜欢极了，自然高兴起来。

“贵额娘，你在家里乖乖的，孤要回去练大字了。”他小手捧着姜岁晚的脸颊，软乎乎的撒娇：“孤会坚定不移站在你这里。”

姜岁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傻。”

可幼崽的赤诚真的慰贴又治愈。

“嘿嘿。”胤礽笑着走了。

等他走了，姜岁晚便又捧着书坐在窗前，安静地背书。露白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声道：“奴婢来请罪了。”

她今日僭越了。

姜岁晚沉默地看着她，徐行固然阴差阳错是她要留下的人，但露白屡次干涉她决定。

这是作为一个忠仆身上不应该发生的事。

“念在你是头一次，本宫不与你计较，若有第二次，本宫必然要你加倍领罚。”她骄矜地抬了抬下颌，低声道：“下去吧。”

露白跪在地上，犹豫片刻，还是道：“奴婢早先总想着，能叫贵妃娘娘得宠，您离万岁爷近一些，您心里高兴奴才也高兴。”

可在御花园中发生的事，让她心有余悸。

平日里卿卿我我，独宠于三宫六院的贵妃娘娘，竟也要承担如此重的喜怒无常。

若皇帝心情不佳，岂不是有性命之虞。

“起来。”姜岁晚起身，将露白扶起来，温柔道：“你的心思本宫都知道，这世事无常，能陪在彼此周围的说不定只有你我二人，旁的是锦上添花还是火上浇油，谁也不知，保持平常心便是。”

她知道她该伤心生气的，因为露白的反常表现的特别明显。

姜岁晚垂眸敛神，她确实胸口胀胀的不太舒服，却不如露白想象中的悲愤难言。

露白心疼的眼泪直掉。

“备香汤，本宫沐浴后睡觉了。”

“是。”

露白起身往外头去，看着承乾门下挂着的红灯笼，心里酸涩，却还是取了下来。

她赶紧又转回去伺候贵妃娘娘洗漱。

“这花瓣是春日里存下的，都是一等一的好品质，您素来喜欢，快下水试试。”她笑眯眯道。

姜岁晚轻轻嗯了一声，张开双臂，由着露白给她脱衣。

厚实的衣衫落地，她踏入香汤。

微烫的池水让她舒服的眯起眼睛，坐在浴桶里，她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发呆。

却不知——

康熙心里烧得厉害，他手中捏着朱笔，却尽是她找不到糖时那茫然如小狗般的眼神。

索性起身直接往承乾宫来。

然而刚从宫道转弯，就见承乾宫门口的两个红灯笼已经灭了。

梁九功心中一紧，躬身不敢抬头。

康熙眸色幽深的盯着那红灯笼，面色阴晴不定。

院中倒是还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