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过了很久，但也可能没多久，顾清玄拿开依旧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差点溺死他的深海不见了，周围是无尽的虚空，他的目光移向封林，后者的视线有些发虚。

看了片刻，顾清玄凉薄地笑了一下：“你进来做什么？”

“呃……”封林语塞。

顾清玄继续问：“计划执行好了？”

“那个……”封林欲言又止。

“云湛他们怎么办？”

封林沉默，并收回搂着顾清玄的手。

事已至此，顾清玄微叹一口气，脚下的虚空犹如实地，他随意挑了个地方往前走，边走边道：“藏于云湛体内的丹阵，其作用很可能是用来窃取其根基的。那蛇骨本就是蛇后的，若是其内再衬入修者根基，非道非妖，可夺天地气运，不受法则约束……”

未完的话，两人心知肚明，如果皂成功了，那么万妖窟出世那天，整个天下再无宁日。

顾清玄话锋一转：“只希望蛇后心中还存着一丝善念。”

毕竟听青云叙述，当初是人族修士助蛇后化形。

一直不说话的封林听到这儿，接了一下：“这个……我觉得有点困难。”

听完封林言简意赅的描述，顾清玄沉吟片刻，浅笑：“原来如此。”

顾清玄终于知道封林来这儿是做什么的了，找到蛇后的善形，灭掉她，好让万妖窟顺利出世，促成修真界与魔界的联手，他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稍加引导，万妖窟里多的是妖帮他动手。

封林低声解释道：“如果没有共同的敌人，修真界与魔界根本不可能站在一条线上。”

“我知道。”顾清玄说，“你们好像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打算阻止万妖窟的出世。”

“那……”

“不妨猜猜。”

“救云湛？”

“嗯，猜对了三分之一。”

“见那个丹阵师？”

“三分之二。”

最后一部分封林确实想不到，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顾清玄。

“我只是在想……”话说一半，顾清玄停住了，封林疑惑地看向他。

“没什么。”

最终也没得到后三分之一答案的封林略显郁闷。

顾清玄眼底的笑意却一闪而过，如果他没猜错，迄今为止，封林所有堪称恋爱脑的行为都是与另一个世界封林相反的选择，而那个世界里各自为战的他们并没有走到真正的结局。

既然已有前人试错，那顾清玄也没必要去走那条老路。

况且他不知道根植在他体内的仙法还能被抑制多久，如果有一天他的意志真的崩溃，他需要人来叫醒他，或者是……

杀了他。

不过目前说这些，似乎为时尚早。

眼下他们还是要从这里出去，顾清玄不觉得皂会把他们困死在这里，丹阵也是阵，任何阵都会有生门。

封林陪着他走了一段路，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当听到封林曾与云湛心比天高去越阶挑战海中恶蛟，结果反被浇了个透心凉时，顾清玄笑了笑。

说完为数不多的趣事，封林就无话可说了，自从他与云湛决裂后，就一直修炼以及统领魔界。

至于之后的事，无论是弑师，对修真界宣战，以及那些不堪的想法和经历似乎都不值得拿来做为现在的谈资。

他不说话了，顾清玄却缓缓开口：“我曾经有群不错的朋友……”

有个喜欢看杂七杂八的小说，出任务却相当靠谱的队长。

有个一米九五的东北汉子总是把他当没长大的弟弟看，每次任务都冲他前面。

还有几个做完训练后请他吃烧烤喝啤酒的同事。

顾清玄以前只觉得这些事情很平常，现在想想，却弥足珍贵。

顾清玄说了几个生活片段，封林听完了，然后问道：“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

顾清玄偏了下头，封林感觉他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你就当礼尚往来吧。”

封林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一句轻飘飘的“找到了”把他的注意拉了回来。

昏暗的空间里，悬浮在两人面前的青色丹药散发着幽幽的荧光，顾清玄面色微凝，这丹药像极了在风口里让他陷入幻象的那颗。

而刚刚还跟在他身边的封林，此刻不见了踪影。

顾清玄伸出手触碰丹药，他倒想看看皂究竟要做什么。

接触到幽光的瞬间，顾清玄眼前一花，再定睛时，他的面前摆着一口铜炉。

顾清玄看了铜炉一眼，视线移到对面端坐着的青年身上。

对方的眼里一片风轻云淡，参差的额发在眉间轻荡，月白色的秀锦长褂，内衬淡金短衫，他淡然坐着，显得很是随和。

他与顾清玄对视，微微挑眉：“来的时间比我想得稍稍晚些。”

顾清玄眼里闪过困惑，这张脸他是熟悉的，毕竟在丹阵幻象里他见证了对方的过往，甚至不久前还在与之对峙。

但……

眼前这个青年，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没有对峙时那股浓浓的压迫感，也不似幻象里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看出顾清玄的疑虑，青年解释道：“不必惊讶，无论是‘白七’还是‘皂’都不过是某个时间节点的身份而已。利用法则漏洞，‘我’有过很多身份。”

“那你现在是以哪种身份与我对话？”

“或许‘步天好友’这个身份能让你轻松些？”

“先坐。”

白七做了个请的姿势，顾清玄顺势坐在铜炉的另一侧。

白七继续道：“在此先告诉你一个遗憾的消息，这天地间的法则已经乱得差不多了，此方世界正在走向末路。”

见顾清玄要开口，白七嘘了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天地间的法则不会无缘无故地乱掉，三千法则归由大道梳理，而世间秩序也有天道管辖。”

“那如果……”

白七刚说几个字就哑了声，他随手挥出几道幽光，它们很快隐没于虚空中。

对上顾清玄的目光，他无奈地笑道：“先让我上几道保险，免得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空间被‘祂’察觉。”

“说回刚才，如果大道不存，天道无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