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公闻言，呵呵笑道：“我和陆元德先生相知日久，而两坛内数百位贤达，也都各怀公心，互不藏私，又何必仓皇而逃？而我们又岂是那般的软脚蟹、肉鸡仔、无卵泡、乌斯佬？”

李斯闻言，有点怅然若失，颇不甘心，又追问道：“那假如两坛，突然因什么原因尽数倾覆了，你们又当如何？”

远公凛然说道：“若真是如此，按坛法论，自是坛轴之人以自身修为，镇于坛腰，硬撑数时辰，供两坛生人尽数逃出后，自锁于坛中，将自己与两坛鬼物悉数封禁于异域之内，以一身血肉，换一方太平。

先圣有言：“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典守者不得辞其过。”乾坤大坛之总负其责者，不正是在这时候发挥这种作用的吗？”

听到这句堂堂正正的回答，李斯脸色一阵发赤，嚅嚅无语。

到了第二日的午时，我正在东林寺念佛堂前的白莲池旁打坐，恍恍惚惚之中像是入了定，又像是入了浅睡，总之颇有些不安稳。

在意念里，只见班缓那几个儒生结伴前来，飘至我面前。只说他们昨日已经放下心结，安然超度，到了今天午时，他们就将再入轮回，特此前来作别。

山高路长，后会有期，感谢这个大坛提供的机会，感谢大坛四师，尤其是我这位小师父一直以来的鼓励、支持和帮助，感谢东林寺踢危，感谢简寂观踢危，我爱你们云云。

我见他们各个一改先前那个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模样，都已是一派清越气象，想来都不至于落了下三道，应该至少都能托生为人，这样下一生倒是大有机会再做儒者，圆了“通一经”的儒者之梦。

我心下也颇为他们高兴，赶紧回了个揖，连道恭喜恭喜，盼他日再入人世，能生得积善人家，再续前缘，得偿所愿。

而班缓，看上去更是神色不凡，已是一副气宇轩昂的天人气派。

天人一族，终日享无上妙乐，忧愁极少，所以往往不思进取，更不会着力于解脱，至于学问，想必更是不知道会抛到那个角落里去了，加上天人寿命极长，一旦生在天上，往往需得数百千年，才会重入轮回。前生习得的那半部《尚书》，届时不知道他还能记得多少，解得多少。

我一时调皮心起，在意念中和他们开了个玩笑：

“李斯很快也将入轮回，最初的九世，他将托生成厕鼠。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也托生为九世厕猫，报了这个大仇？”

班缓和那几个儒生闻言哈哈一阵大笑，班缓笑毕，悠悠说道：

“这般血海深仇，自然永记在心，适当之时，自当一一还报，但我辈而今不再因这一份大仇，生起内心的大怨心，误了自家轮回。”

说完这番话，他对我作了个长揖，正式作了别，又和其他几个儒生飘然入了大坛，由坛中路径托生而去。

班缓他们走了之后，我继续打坐，但不知为何，今天实在有点难以入定。整个人反复介于定与不定之间，几番出入，心下就颇有些不平，甚至弄得呼吸也有点不顺，又连忙回过头来调匀气息，这样折腾许久，整个人还是颇有些浑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