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正听着津津有味，突然就被这个鬼老师随堂提问，我哪里知道答案，一下子有点张口结舌，转声问道：“那……这是为什么？”

这个儒生鬼摇晃了一下脑袋，自问自答道：“他的随从也大感奇怪，因此也发此一问。丙吉的意思是斗殴伤命，自有京兆尹来管，非丞相之责；而时值春日，未至盛夏，何以牛喘？他担心是不是因为阴阳失序，时气失节，而丞相之职，正在于调和阴阳，所以牛喘才是他该问的，这才是丞相之责也。”

我一下子心里好笑，觉得故事里的这个丙吉丞相行事确实夸张，但细细掰开来看，这逻辑倒还是成立的，从这个角度上看，丙吉还真可以说是善于出政施教。但一时好奇心盛，还是加问了一句：“那这头牛，它为何在春天发喘呢？”

这个鬼摆摆手：“咳！还不是那一群无良刀笔吏、无耻鼓吹手，那一一张臭嘴，数百世都未曾一日洗过，又好搬唇弄舌，挑动是非，从冬至春，从朝到暮，时时不歇，对着牛的下阴不停的吹，因此这头牛被吹得腹内气胀，不得不喘。”我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个鬼继续说道：“战国两百五十年里，战事不休，无论东方六国，还是关中之地，不知多少人在两军阵前仓皇赴死，也不知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不说别的，长平一役，赵军四十五万人，全军覆没，秦军六十万人，死亡过半。仅此一役，秦赵两国，家家缟素，七十多万条亡灵，无辜横死，自然难入轮回，只得游荡人间。如果久不超度，必将阴阳失序，有违天和。

秦一统之后，李斯开府为相，有感于此，就提出要开一个乾坤大坛来超度这些人。丞相之职在于调和阴阳，从这个角度来看，李斯他这个丞相还是很称职的。”

说秦相李斯，却从汉相丙吉说起，实在是扯得有点远。说了这么一大圈，原来只是为了兜最后这句话。看来这个儒生鬼做鬼已久，很久没有找着适合的人说话，实在是有点憋得慌。

“这是好事情呐。”听到这番话，我脸露疑惑神色。那鬼说：“当时秦政半数决于李斯，在百忙之中，他能顾及于此，在识大体方面，几可与汉之贤相丙吉相提并论了。此事秉过秦皇，自然允了，这个乾坤大坛就风风火火的开张起来了。

坛分阴阳，由李斯总负其责。阴坛设在阿房宫的兰池殿内，秦皇历来好求仙问道，自有恩宠的术士，因此把阴坛托付给了齐地的术士福道人，而这阳坛，设在洪泾的永乐宫集贤殿，则是由李斯自己亲自主持。”

我突然想起来，听丁令威转述，他曾经听骆家老太太说起过这个往事，但骆家老太太是听骆家先君说的，本身就是辗转听闻，他们又一心只关注与骆家有关的部分，所以多有缺漏。通过这个儒生鬼之口，才知道原来阳坛的主持就是李斯丞相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