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惊讶。

佛门内部一直都有侍者的安排，这并不是稀罕事。

根据实际情况，僧团常常会安排沙弥或浅腊僧人（受戒时间较短的僧人）去照顾那些道行精湛或年老体弱的出家人。

这固然是对长者的照顾，也是一件人我两利的事情。

身为侍者，得以亲近前辈，也就更有机会多闻多识。

而身为前辈，一般也乐于对晚辈予以点拨，有时候还会有财物上的资助。

这两者，对于初入佛门的年轻僧人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修行资粮。

古往今来，很多佛门龙象就是侍者出身，比如佛陀的侍者迦叶尊者和阿难尊者。

但是，一般来说，很少派侍者去照顾佛门之外的人士。更何况，自从有了白莲社的动议，我还热烈期盼着能蒙师叔青眼，加入白莲社，得附骥尾，好跟着师父师叔他们，去往净土世界，哪里想得到，师叔竟要安排我去做陶先生的侍者。

师叔看出我的心思，缓缓说道：“法空，你知道我组织白莲社的目的是什么吗？”

我一口答说：“求生净土。”

师叔呵呵一笑，说：“是，但也不是。”

我被师叔说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愣愣的看着他。师叔双眸清亮，目光定定，认真的说道：

“说是，当然是有这个目标，这也是我们的发心。说不是，这个目标说得不完全，说得不究竟。

召集这个白莲社，在求生净土之外，我们还有其他的隐秘目标，在白莲社之下，实际上，我们要做的是一件立坛的大事。”

说到这里，师叔看着我，转而说道：“你这次遭遇摄魄，陶先生带着你往江东数郡走了这一遭，很多水面下的东西，相信你也体察到了。

师侄，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在我看来，其中并不简单。真可谓是：水静流深，此中大有异趣，云遮山邃，其处别存雅致。

对当前这个形势，这段时间，我和陶、陆两位先生商量了很久，几个人看法也日趋一致。

五斗米道起事江东，这个局面，随着孙恩的死，看似结束了。

但实际上，真正的麻烦，从卢循占据了永嘉来看，可能才刚刚是一个开始。”

此次江东之行，我也算是亲自见识到了卢循的手段，窥得了一点五斗米道的做派。远公这个判断，我内心也相当赞同，于是问道：“师叔，这五斗米道到底是什么来路呢？”

远公闻言笑了笑，毕竟事涉道门，他不好点评太多，于是扬手请陆先生把前因后果对我说透：

“五斗米道，它正式的叫法其实是张家道，第一代首领是张陵，又有称张道陵的，其实是同一个人。

张陵的张家道和张角的太平道同出吉道人门下。

吉道人本事非凡，不止一能，五大弟子各有所授，但其中的魂魄之学，吉道人并未传授给张陵这一脉。

他们这一脉，最初学的倒是符箓之学。”

汉晋时人最重宗族，同姓之人，往往聚居一地，我不由得想到另一个问题，忍不住插了句嘴：“张角和张陵是不是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