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羊水破了。”年世兰握着皇帝胳膊的手，忽而用力，“要生了！”

腊月起，皇帝便要求太医一日三次的来，过了年，温实初便开始提醒，年世兰随时可能会生。

皇帝也早做了思想准备，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皇帝还是慌了。

他一双手无处安放，一时柔声说着“世兰你别怕”，一时又朝宫人们大喊：

“太医！快传太医！”

阵痛来临，年世兰疼得受不住，手指几乎要嵌进皇帝的衣料，连吸气声都带着颤音，“疼！皇上，臣妾不行了！”

麻醉！

无痛分娩！

该死的、落后的封建时代！

年世兰脑子里全是现代化医疗设备。

大抵是知道得多，也更容易胡思乱想些，她想到现在的产房完全够不上无菌环境，这要是出现一点问题，可怎么好？

羊水栓塞是连现代医学都难拯救。

她会死吗？

皇帝着急忙慌将年世兰打横抱了回去。

“世兰，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陪着你。”

年世兰实在疼得厉害，脑子有些不清明，瞧见眼前的胳膊，不由分说抓起咬下去，皇帝另一只手抓着帐幔，咬紧牙关。

他也算是感同身受了部分生孩子的痛。

太医和稳婆本就随时待命，得令小跑过来，颂芝将皇帝解救出去。

翊坤宫上下的人，进进出出忙碌开来。

六宫妃嫔得到消息，也都赶了过来。

包括端妃齐月宾。

她如今的身子已然大好，只是平日里仍以病弱之姿示人。

皇帝瞧见齐月宾，微蹙了眉，“外头还下着雪，你身子不好，怎么也来了？”

“女人生孩子等同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臣妾虽……”

齐月宾刻意的留白，不言自明，她继续道：“臣妾也为贵妃担心。”

皇帝拍了拍齐月宾的肩，“难为你肯。”

“皇上不必担心，咳咳。”齐月宾拿帕子掩了唇，“华贵妃有皇上的福泽庇佑，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平安为大清、为皇上诞下麟儿，咳咳。”

皇帝示意吉祥扶着齐月宾坐下。

齐月宾摇了摇手，“吉祥，你去里头瞧瞧，看有没有能够帮上忙的，咳咳~”

对于这种好意，皇帝没有理由拒绝。

冯若昭原听到“鬼门关”三个字，颇为忌讳，再听到“吉人自有天相”，愈加不满。

这端妃瞧着话里话外都是好意，可怎么听，都好像在说华贵妃一定会出事一般。

冯若昭眉头才皱，又听到齐月宾让吉祥去里头，她唯恐有人对贵妃不利，正欲阻拦。

沈眉庄两步上前，拦在冯若昭之前，“端妃娘娘考虑周到，里头正是用人的时候，只是吉祥没什么经验，臣妾生孩子的时候，都是采月跟着，她懂得多。”

说罢，沈眉庄看向皇帝，皇帝深以为然。

“采月——”沈眉庄道。

“奴婢在。”

“去里头瞧瞧，看有什么能帮上的。”沈眉庄叮嘱道：“放机灵些。”

“奴婢遵命。”

沈眉庄是生过孩子的，自然晓得这个时候里头的情况。

颂芝她们几个现在肯定一门心思在贵妃身上，便是太过专注，反倒容易叫有心人浑水摸鱼。

她在来翊坤宫的路上，已经吩咐了采月，注意着众人，正愁没机会去里头帮忙盯梢，端妃送了这个机会来。

冯若昭因为紧张，双手绞着帕子。

安陵容的目光从沈眉庄身上，正要挪去冯若昭身上，站在她身旁的甄嬛清了清嗓子，将安陵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甄嬛故意道：“这也不是宫里头一个孩子，六阿哥和七阿哥出生的时候，也没见皇上如此担心，当真是偏心！”

这话若被皇上知道，算是听者有罪。

安陵容连忙道：“姐姐慎言，仔细被皇上听到，少不得要受罚。”

甄嬛哼了一声，没再继续。

安陵容再看向冯若昭时，沈眉庄和冯若昭已经不知去向。

冯若昭被沈眉庄拉出来，隐隐听着年世兰的声音，眼神止不住看向殿中。

她恨不得代替采月，去里头陪着年世兰。

“你方才何必拦着我。”冯若昭道。

沈眉庄解释道：“后宫里的人都知道我是贵妃的人，那话自然是我说更为妥当。”

“你是咸福宫出去的，外人眼中，你我交情颇深，你与翊坤宫交好，她们自然也会疑心我，你说与我说又有什么区别？”

“疑心又如何？”沈眉庄握着冯若昭的手，“左右在皇上眼中，姐姐是中立的，如此，他日贵妃若有需要，姐姐替贵妃说话，也比妹妹好用。”

冯若昭不以为然，“我生孩子的时候，贵妃全程陪着，六宫有目共睹，皇上也是知道的。”

“可是在皇上眼中，贵妃娘娘只是在替皇上守着他的孩儿，是贵妃喜爱孩子的结果，贵妃娘娘从未在明面上暴露与姐姐的关系，她不是一直都装作很嫌弃咱们得样子吗？”

冯若昭看向沈眉庄，沈眉庄点点头。

“我竟没想到这一层。”冯若昭拍了拍沈眉庄的手，“是我糊涂了，跟着她这样久，反倒不如你了解她的用意。”

沈眉庄笑笑，“姐姐不是糊涂，是关心则乱。”

又道：“姐姐莫要担心，我先前特意问过温太医，他说贵妃的胎很好，想来不会有事。”

沈眉庄也看向正殿方向，像是自我安慰一般，“应该不会有事。”

正殿中。

皇帝来回踱步，手里的佛珠被他捏得嘎吱响，他时而甩一下，朝门口看一眼。

皇后跟在皇帝身旁，满脸担忧，劝慰道：“头一胎总要慢些，皇上莫要太过担心。”

剪秋端来一杯茶，皇后接过去，“皇上且喝口茶，稍安勿躁。”

皇帝刚将茶盏拿到手里，产房里的声音忽然便小了。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