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彦今日来柳府探望柳如绵，一是因为母亲下命令的缘由，二是许久未见柳如絮，可见着绵儿这一面，对方眼睛红红又楚楚可怜的模样，使得他不由心生了怜惜。

柳如绵衣衫单薄，喜儿带来的锦袍她并未穿在身上，沈卿彦见了便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到柳如绵的身上，温声道：“怎么只穿了这么一点？”

而披着同色披风的柳如絮见状黯然垂眸，抿唇不语，周小娘则微微眯眼，接过喜儿手中的外袍，想上前替柳如绵换上。

只是没想到一向亲近她的柳如绵猛地一个后缩，避开了她的触碰，动静之大，差点投入沈卿彦的怀中。

沈卿彦下意识护住她：“怎么了？”

柳如绵顿时脸色煞白，紧紧捂住手臂，沉默摇了摇头。

周小娘尴尬地缩回手，看了眼身后的柳家主，又看了眼柳如绵，温柔笑了笑：“绵儿好像在和我闹脾气？”

柳穆山见状沉下脸来，当着客人的面，自家女儿这个举动，无疑让人看笑话，这是在闹什么脾气？

“难得卿彦来看你，你却独自跑到这里不说，还和你娘亲闹脾气，这是给谁甩脸色？”

“娘亲？”柳如绵没有抬头，却低低反问了这两个字。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放肆！”

柳穆山眉头紧锁，这个女儿平时恨不得黏在周小娘身边，这才导致他一时口快，说错了身份，如今怎么回事。

柳如絮诧异：“爹爹别生气，阿姐一定不是那个意思，平日里她最喜欢娘亲了，娘亲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有时候连我都要吃醋了。”

妾侍的孩子喊自己亲生母亲得喊小娘，如今柳如絮一口一个娘亲，更是积压了她的恨。娘亲不受宠，周小娘受宠，府中上下都敬着她，年幼的她在柳穆山的影响下，也被周小娘温柔的假面欺骗了。

“老爷，别吓着孩子。”

周小娘面上不在意，更是朝她走近一步，关切十足，“喜儿，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喜儿心里也有些糊涂，想了想替姑娘解释道：“回小娘的话，姑娘……姑娘许是梦魇了，被吓到了。”

柳穆山冷哼一声：“多大的人了，还会被区区一个梦吓到，还不和小娘道歉。”

她没急着道歉，反而轻轻笑了。

上辈子也是这一天，在柳如絮的撒娇，沈卿彦的默许下，柳穆山怜惜周小娘管家辛苦，将她抬为平妻。

如今……呵。

“父亲，昨夜女儿做了一个梦，梦见娘亲和我说……”

柳穆山微微皱眉，沉声道：“一个梦罢了，她说什么？”

“她说，是时候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说到这里还刻意顿了顿，直到柳穆山不知道联想到什么，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她才满意继续道，“我与彦哥哥婚期的具体日子，是时候定下了。”

众人一愣，沈卿彦下意识朝着柳如絮看去，这一幕被柳如绵牢牢看在眼里。

果然，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时候沈卿彦与自己的这个妹妹已经互生好感。

“我也知道这只是个梦罢了，只是太真实了，醒来后想念娘亲，所以早上才急冲冲来了这里……”

“好了，你的亲事我自有安排，当着人家的面说这些，也不知道害臊。”柳穆山打断了她的话。

“大娘子不会说话，”柳如絮打了个圆场，上前挽住柳如绵：“所以姐姐一定是梦魇了，待日后姐姐和彦哥哥成亲了，看他还敢不敢欺负我。”

沈卿彦望着柳如絮乖巧懂事的模样，强笑道：“我哪里欺负过你了。”

柳如絮的的手刚触碰到柳如绵，她立即极小声嘶了一下，似乎在忍痛。

神色有些黯然的沈卿彦注意到了，伸手拦住她，们：“你手臂怎么了？”

他刚历练回来，受过不少伤，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受伤了。

被拦下的柳如绵顿了顿，似乎有些感动沈卿彦的举动，下一秒却拼命摇头，不停地将手上的袖子往下拉：“没有，彦哥哥，你多心了。”

沈卿彦见状，直接一句得罪了，拉起她的袖子。

这一看，在场众人大惊失色，周小娘更是不敢置信。

只见柳如绵的一双玉臂上淤青斑驳，似是被几条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而府中善使鞭的，唯有周小娘！

沈卿彦沉声道：“谁打的？”

虽然两家是从小定的娃娃亲，而他并不满意这门亲事，觉得柳如绵的性格不够活泼开朗，可她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如今却被打成这番谨小慎微的模样，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回事？”柳穆山也看到了，甚至还看了眼周小娘。

周小娘被这一眼吓坏了，连声辩解：“不是我，老爷，你相信我。”

柳如绵心中冷笑，面上却小心地看了眼周小娘，抿着唇低声道：“不关周小娘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堂堂富家千金，谁敢将你打成这样？”沈卿彦也注意到了柳如绵那一眼，只是他不知道周小娘之所以受宠，就是她曾经用鞭子救下过柳穆山，所以在府中她也勤加练鞭，不曾懈怠。

柳如絮也急了：“彦哥哥你别激动，先听阿姐怎么说。”

她自是不信娘亲会打阿姐，一定有其他的误会。

“绵儿，你快点说清楚！”

周小娘今日本来计划着让柳穆山将自己抬为正妻，特地让柳如絮在沈卿彦的面前卖过惨，还有这个正妻的蠢钝女儿对自己的信赖，有他的帮助下，哪怕自己身世低微，也能有机会。

可如今却出了这种事，她更是着急，声音中不由得带上一丝狠厉。

听到这句话，柳如绵不由瑟瑟发抖，往沈卿彦身边走了小半步：“真……真的是我不小心。”

沈卿彦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周小娘：“周娘子，是你？”

柳如絮急着抓住柳如绵的胳膊，却只让她露出更加疼痛的表情，她这才急忙放手：“不可是我娘亲，彦哥哥，阿姐你说话呀！”

柳穆山黑着脸没说话，目光沉沉盯着周小娘。

周小娘百口莫辩，她不相信以往被自己拿捏在手中的人会设计陷害她，但此刻她不得不往那处想，难道是自己哪里露馅了？

见气氛差不多了，再拖下去容易露馅，毕竟这伤势不是周小娘打的。

柳如绵道：“我的伤真的不是小娘打的。”

周小娘刚松一口气，柳如绵的下一句话就让她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