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仍没想到小翠就在东山，接到赵亮来信，还以为这家伙又遇到了什么事。他很想立即赶过去，但手中还有两个货单。既然答应人家，就不能违约。

跑了两天，春来将车开到家里，琢磨着怎么去东山。吉庆吉祥也回来，拉了满满一车兔毛，说是运往上海一家毛纺厂。吉祥始终是个吃货，听说去上海时，鼻孔里就飘满上海生煎香味。他也喜欢去大城市，回来和村里小伙伴有吹嘘的资本。

春来让吉祥交出车钥匙：“明天你们去清远送电线，我去上海。”

吉祥很是不解，但也吵吵着，要跟春来一起去。

但吉庆开车技术还不够熟练，春来没同意。连二蛋也没叫，一个人坐上了车。

吉祥很是失落，去上海的货不多，好几个月了，才这么一次。吉庆也一脸懵逼，不知春来抽了什么风。但从年龄上，春来是哥哥，从工作关系上，春来又是老板，吉庆只好推着吉祥说：“走吧，咱们去清远。”

“哼，不知道去干什么勾当！”吉祥仍在生气。

“我还真希望春来哥能干出什么勾当来，好让村里那些没事的娘们闭上臭嘴！”吉庆很生气地说。

吉祥又立即站在春来立场上：“就是，那些长舌头妇女，真该把舌头给割了。”

春来已经发动汽车，调转车头，走了。

路上车辆越来越多，但去过三次上海，春来已是轻车熟路。中间短暂休息几次，春来直接来到上海红星毛纺厂。卸下货，坐在驾驶室内睡了两个小时。醒来直接开车，直奔东山市。

开车久了，跑长途不是问题，熬夜也不是问题，只要睡上一会，就精神焕发。本来当过侦察兵的春来，身体就是那么强壮。

回程是空车，也就跑得快，三个小时后，春来在临近东山时，转弯下国道。路窄了很多，还飘起了毛毛细雨。春来将车停在路边，喝了几口浓茶，又靠着椅背，迷糊了十几分钟。再睁开眼，精神焕发，继续开车前行。

上次来，问路问的迷糊，这次他仔细了，不再着急往前开，连续打听过五次，终于找到向阳村。

雨停了，云散了，天也临近傍晚。路遇以为牵着两头水牛的老大爷，春来跳下车，问赵亮家在哪？

老大爷告诉春来，赵亮现在应该在服装厂。但老大爷语速极快，还说着当地方言，春来完全听不清。幸亏老大爷用手指了指村东面，春来才搞懂，去那儿找赵亮。

红杉树服装厂就在村东头，青砖垒砌的围墙，平顶的车间和仓库，外面刷着浅黄色涂料。春来将汽车停在门口，又是一位看门大爷，以为他是来进货的客户，上前询问。说了几句，还是听不懂，春来着急了：“我找赵亮！”

小翠正好下班回家，刚走出大门，听到春来声音，抬眼看着。

春来正往里看着，四目相对。

无数次想过，只要再见到小翠，只要她还没结婚，春来就会紧紧抓住她，使劲抱在怀里，不让她再从自己手心里跑掉。

终于见面了，却站在原地，没动。他担心小翠已经有了对象，就是赵亮。他不是胡思乱想，明明知道小翠就在他身边，却只字不提，难道你小子对小翠有想法不成？

小翠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漂亮，又增添了成熟和端庄。一阵爱怜过后，春来眼里露出了埋怨。

触及到春来目光，小翠心底五味陈杂，赶紧低下头，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更显楚楚动人。

“你还真能藏得住。”春来很生气，又大声问：“赵亮呢？”

他想揍赵亮，

“哎，班长，我在呢。”赵亮也听到春来声音，急急跑出来，却看到春来生气的脸，吓得吐吐舌头，又扭脸看着小翠，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果敢和泼辣，又变成了小女人。他心里乐了，这估计就是一物降一物？

“你——”春来指着赵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他的心也突突跳。

“别埋怨赵亮，他早就想给你说，是我没让他说。”小翠这才低声说话，但近似哽咽。

“为什么？”春来大声问。

“先回家，回家再说——”赵亮挥着手，接连说了两遍，又说：“班长，车就放在门口，我待会去找你们。”

回哪个家？春来怔怔地看着赵亮，难道你们真成家了？

他幸亏没说出口，赵亮使劲冲他使眼色：“班长，赶紧拉嫂子回家啊。”

一声嫂子，立即吹散头顶上乌云，春来放心下来，看看小翠。

“走，跟我回家，赵亮帮着盖了房子。”小翠向前走去，仍低着头。

春来扭头看看赵亮，想说声谢谢。

赵亮却冲他举起拳头，示意他赶紧跟小翠走。

回小翠新家。小河十多米宽，潺潺流水，岸边三五棵柳树，树下长满青草，小路有些湿滑，小翠走在前，春来跟在后，默默无语。

忽然，二光像泥猴子一样，从河里跳上岸边，举着鱼，冲小翠嗯嗯呀呀，展示自己战利品。小翠悄悄嘴角，往后看了看。

春来站住了，心疼地看着二光。

二光抬手擦擦脸上泥巴，又向前探了探头，认出春来。他忽地扔了手中小鱼，跑过来，双手抓住春来胳膊，放声大哭，还喊着：“哥，哥——”

别看二光智商不够，但他知道谁和他亲。村里经常欺负他的人，比如王二麻，碰见都会躲着走，看都不看一眼。春来他们从外面回来，他会奔跑着迎接，还高兴的手舞足蹈。

春来也极其疼爱这个“傻弟弟”，好几次梦见了他，又被人欺负。他控制自己情绪，抬手又擦去二光脸上的泥水。

“放开你春来哥，把衣服都弄脏了。”小翠回头，说着二光。二光哪里肯放，死死抓住春来胳膊。

听到二光哭声，还以为出了事，大光娘领着小正正走出来，猛然看到春来，先恍惚一下，接着咧嘴哭开了：“我的孩啊，你可来了——”

一年半了，除了小翠和小娟，没见过家里人，还是春来，大光娘百感交集。

已有邻居出来察看，还问小翠什么情况，春来赶紧劝大光娘：“婶子，别哭，这不都挺好的。”

小翠跟邻居解释过，带着春来走进院子，也不由泪水涟涟。她还想着，怎样劝说春来，不要再来了，赶紧娶媳妇，好好过日子。但现在，她更想说了。就在刚才，二光抓住春来的一刹那，小翠也恍惚一阵，春来已经变成亲人，而不是来找她的男友。

大光娘抓住春来左手，二光抓住春来右手，还在抽泣着。春来扭头看着小翠，目光中又是一阵埋怨。

小翠像做错的孩子，再次低下了头。

大光娘似乎哭的缺氧一般，低声说着：“春来，我想回家。”

春来点点头：“好的，婶子，我带你回去。”

“不，不行。”小翠急忙说道。

“什么？”春来回头，看着小翠。

小翠摇了摇头：“现在不回去。”

春来急了，挣开大光娘和二光的手，走到小翠跟前，深吸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情绪：“走，我要和你单独聊聊。”